一抹刺目的紅色映入賈安的眼中,賈安大驚失色:“陛下!”
霍玄琚抬手製止住賈安,過了一陣才漸漸緩下來,擦去唇角血色之後,他道:“不許聲張。”
幾月前蘇知靄的那一刀深及心肺,雖然最後性命無虞,然而終究也是了動了根本,這些時日霍玄琚時常都能感覺到心口處疼痛難忍,還像是當日那把匕首捅進來時的滋味。
冰冷的刃面貼著他的皮肉,一點點將他刺穿,直至鮮血淋漓。
他知道自己再也好不了了。
“賈安,”霍玄琚叫了賈安一聲,半晌後才說道,“你去把那個孩子帶回來。”
賈安目光微動,立刻應是。
霍玄琚又道:“先把他帶回洛安,放在外面,不要讓她知道。”
“是,”賈安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道,“淑妃娘娘總有一日要回來的,這……怎麼瞞呢?”
霍玄琚聽後許久都不曾說話。
賈安亦是不安起來,又不敢表現出來,渾身不由繃得緊緊的,很久之後才終於聽見霍玄琚說道:“你先這樣辦,到時候的事,就到時候再說吧。”
賈安低著頭,眼觀鼻鼻關心,霍玄琚短短幾句話,他心裡卻已經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孩子就是當年蘇知靄在宮外産下的皇長子,一直被扔在外面,她回宮之後,霍玄琚一早便察覺到陸善質並非是兩人親子,便令他偷偷去查,皇子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不知所蹤,若不是陸庭當初起了惻隱之心,留意了蹤跡,到了如今是根本不可能找到的,他也是透過陸庭才找到的孩子。
但找回來之後,霍玄琚卻一點都不著急,只是讓他把孩子繼續留在那裡,也不提要帶回宮來,一切照常,賈安猜到是他要繼續陪蘇知靄演戲,也不願讓蘇知靄不高興,於是只得讓人暗中細心看顧著孩子。
依賈安自己所推測,他們兩個總要再繼續牽扯的,雖然如今也說是先放在洛安,但既然霍玄琚鬆了口,就總有一天是要讓皇子回來的,那時蘇知靄知道了豈不是又要和他鬧些什麼出來?
霍玄琚若能在此之前就把人哄好了,闔家團圓最好,但若是不行,那位娘娘怎麼都不肯回頭,那麼只能說明一件事,霍玄琚是已經不得不這麼做了。
不管蘇知靄會如何反應,他都只能先把皇子接回來,以防不測。
他的身體……
看來蘇知靄那一刀捅下去的時候,是存了必要他死的心的。
賈安不敢再想下去。
他張了張嘴,只道:“奴婢遵旨,這就去把殿下接回來。”
春日總是來得很慢,即便已經到了兩三月裡,有時颳了一夜的風,簷下還是會結出長長的冰溜子,只不過早起日頭一曬,馬上便化了,比寒冬臘月時要快上許多。
冬衣仍穿在身上,可早有待不住的孩童們已經跑到外面去放紙鳶。
陸善質一向體弱多病,所以並不能在這樣春寒料峭的時節裡出去玩,只能坐在院子裡。
蘇知靄就這樣陪著她一起看著遠處升在半空中的紙鳶。
一個多月前,她終於從宮裡出來,並且帶走了陸善質,母女倆安頓在了洛安城東的一處小院中。
雖說人已經到了宮外,但外面還是有霍玄琚派來的守衛,一日兩班輪換值守著,裡面也是這樣,除了令娥還有小雙和芳嬋三個人之外,都是派過來看著她的。
不過蘇知靄已經不在意了,能有和陸善質一起相依為命的日子,對於她來說也是奢求了。
只要母女倆能在一起,就很好了。
陸善質也很乖巧,不能出去玩也從來不鬧,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玩,有時也和蘇知靄玩。
令娥每隔三日就要入宮一回,向霍玄琚回稟蘇知靄的狀況,同時也帶來一些宮裡的事情,蘇知靄不願聽,所以她也從來不說。
只有一件事,令娥沒管蘇知靄想不想聽,還是向她說了出來。
“宮裡……小皇子歿了,”令娥嘆了一口氣,“開春的時候我們前腳剛走,他染了風寒,就這麼去了,聽說太後娘娘難過了好幾日,茶不思飯不想的,還是陛下去勸慰了一番,竟也好了。”
蘇知靄聽後沒有說話,而是仔細給陸善質鋪平一張練字的宣紙,然後才淡淡說道:“早早便夭折了,還不如當初沒有生下來。”
令娥搖頭:“話也不能這麼說的,總之……唉,娘娘,這都是賈公公讓我說給娘娘聽的,陛下也不能這麼著……連個子嗣都沒有,賈公公讓我勸勸娘娘,還是回去吧。”
“我要陪著阿嘯,”蘇知靄摸摸陸善質的頭,看著她寫出來的筆工筆正的大字,臉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陛下的事是他自己的事,我回去也沒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