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鳥三)
聞言,酈太後挑了一下眉。
但她嘴上只是說著:“又是他們多嘴了,哀家哪有什麼事?”
賈安是玲瓏心肝的人,見狀便不再多問什麼,只等著酈太後開口。
酈太後先是仔細問了問霍玄琚的事,賈安都一一認真答了,又聽酈太後問道:“近來陛下身邊是不是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著?”
賈安一時也咬不準酈太後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答得很利落:“德妃娘娘忙著宮務,陛下又不要她來伺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還請太後娘娘放心,奴婢們一定會照顧好陛下的。”
“你打小兒就伺候著琚兒,有你在,哀家倒是一直放心的。”酈太後點了點頭,目光忽然直直看向賈安,“蘭林殿那個怎麼樣了?”
這一問,使得賈安的心裡有了底。
酈太後竟到底還不算是太蠢,照顧霍玄琚也好,牽制陸媛如也好,她沒有想著給霍玄琚再重新安排幾個妃嬪,而是想到了蘭林殿。
賈安道:“還關在裡面,她先前倒好像是服了軟,說是想見陛下,但是陛下不見。”
“服軟?她這個人,要服軟得等到下輩子去了,這樣擰巴又強硬的性子,不應該來宮裡。”酈太後連連搖頭。
賈安早有預料酈太後會這樣評價,他早就想好了後頭的話,便立刻說道:“其他倒好說,只是淑妃娘娘是有孕之身,這麼一直關著,是不是對皇嗣不太好?”
酈太後一聽到皇嗣就沉默了,霍玄琚的子嗣實在是太少太少了,雖說現在已經有一個了,但那還是個襁褓中的奶娃娃,養不養的大還另說,自然是多幾個更好。
賈安見狀便知道酈太後的心思動搖得不能再動了,又道:“其實淑妃娘娘早就是折斷了翅膀的鳥兒了,不然陛下也不會把她留在身邊,這回的事情奴婢都看在眼裡,陛下心裡早就一清二楚了,他是等著和淑妃娘娘挑明,再加上想看看淑妃娘娘究竟有沒有念他的好,這才縱著淑妃娘娘傷了他。”
酈太後重重一嘆,問他:“那麼哀家該怎麼做?”
“陛下不是不想把淑妃娘娘放出來,那夜的事情瞞得緊,就沒幾個人知道,外面也都只以為是淑妃娘娘惹怒了陛下,這才被關起來的,所以陛下要放淑妃娘娘出來是方便,但陛下眼下不理不睬,歸根結底還是他在淑妃娘娘那裡沒有臺階可以下。”賈安走到酈太後身側,彎著腰輕聲說道,“太後娘娘既有這個心,便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下旨解了淑妃娘娘的禁足。”
然而酈太後聽了一時又有些猶豫:“若放了她,她萬一又去做什麼傻事,琚兒可不就要怪哀家了?”
賈安道:“那當初不放她,她就不做傻事了嗎?淑妃娘娘既然能再入宮,那就是已經不想尋死了,她的心大著呢,可惜有陛下在一日,便能一日鎮著她。”
有了賈安的話,酈太後的心漸漸定了下來。
看來把蘇知靄放出來,既能牽制陸媛如,又能在霍玄琚那裡賣個好,當然對於她來說,最主要的還是牽制陸媛如,蕙草殿實在太不像樣子了,如今就連皇子也抱到了陸媛如那裡,再下去可怎麼得了。
賈安看著酈太後臉上的神情漸漸舒展,便知道事情已經成了。
蘇知靄不知道自己已經躺了多久了。
寢殿內一直是昏暗無光的,門窗總是緊緊閉著,厚重的帷帳堆疊垂掛著,一旦到了夜裡,這裡更沒有燈光。
她只能在黑夜裡獨自躺著,聽著周圍監視她的人的呼吸聲。
只有到了早晨,殿內才會開了窗子通風,天光才會從帷帳外透進來一點點,蘇知靄每每便總是貪婪地看著外面。
她知道這是霍玄琚對自己的懲罰。
有時候她懷疑自己這一輩子都要這樣活著了,但有的時候又想,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總有希望能出去的。
特別是猜出自己懷孕之後。
蘇知靄不想要這個孩子,但很快她又意識到,她眼下必須要好好留著它,或許它能讓她出去。
為此,她甚至讓人去請霍玄琚過來。
然而霍玄琚卻沒有理睬她。
蘇知靄拉不下臉再去求他第二次。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裡躺多久。
她可以起來,卻害怕那些人盯著她身上每一處的目光,也不想動,甚至可以長久地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躺在那裡。
直到某一日,酈太後的懿旨來了蘭林殿。
寢殿重新光華普照。
宮人為她在鏡臺前梳妝打扮,蘇知靄任由他們擺布著,自己一直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從關進來的那日起,她就沒再照過鏡子。
如今鏡中的女子,容貌依舊美豔,然而卻形銷骨立,使得鮮妍不再,像是寶珠蒙上了一層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