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句話,生生將陽慶從過往的哀傷與懊悔中強行拉出來,當即愣在那裡。
賀存暻因救了蘇知靄一事,得到了霍玄琚的賞賜,並且自己也因此而多了食邑一百戶,這都是賀存暻給她掙來的光彩。
她苦心經營為賀存暻向霍玄琚求來一官半職,不就是想他能光耀門楣嗎?
蘇知靄將她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她咳了起來,道:“妾的身子有恙,怕過了病氣給大長公主,大長公主若是無事還是走罷。”
陽慶大長公主又嘆了一聲,起身說道:“你好好將養著身子,才這麼年紀輕輕的,可千萬別做下病來,宮裡好醫好藥的都有,若有什麼缺的,便讓暻兒來找我。”
蘇知靄沒有說話,輕輕頷首好像是答應了,她欲起身相送,被陽慶大長公主攔住。
“不用送我,”她又對令娥道,“你要仔細看顧著她,不要讓她仗著年輕就對自己的身子胡來,病著還露腳踝,真是不想好了。”
令娥應是,陽慶大長公主倒也幹脆,說完便徑直走了出去。
蘇知靄又慢慢坐回到軟榻上,然後靠下去,還是像方才那樣側著頭看外面的春光。
蘇知靄又養了好幾日,大抵是如今暖和起來,病也好得快了,不像風寒那次一直纏綿病榻,索性把病一下子養好。
春景一日勝過一日,蘇知靄也在屋子裡坐不住了,找了個陽光普照的午後,拉著令娥一塊兒出去曬太陽。
又是怕風又是怕水的,蘇知靄只挑著背風的地方走,一時還走累了,只能找了一處假山邊上,被石頭擋著風的亭子坐下。
她坐了一會兒,便看見賀存暻來了。
宮裡一向是拜高踩低的,賀存暻才被霍玄琚賞了,還榮及祖母陽慶大長公主,眼下自然是風光無限,人人都道他少年才俊,不日定能扶搖直上。
先前那些與他不對付的人,也一下子都消失了,彷彿身邊都是好人了。
因著如今有賀存暻,與他說話更不用怕再被盛逢朔和喬蓉他們的人盯上,於是蘇知靄很是從容地與他打了個招呼。
賀存暻見到她還是有些拘謹,行了禮之後才敢看她,還道:“一直沒有機會來見昭容,多謝昭容提攜。”
蘇知靄只拿眼兒打量他,末了道:“可是你祖母可不是這麼謝我的。”
這下賀存暻明顯慌了,手足無措起來:“我……臣不知道……”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蘇知靄這才忍不住笑出來,“大長公主也是放心不下你,不過我已經勸說過大長公主了。”
賀存暻一時還是猶豫著不說話,看了看蘇知靄。
蘇知靄只好與他解釋道:“你既不知道這事,就說明大長公主回去之後並未向你提起,即使如此,便表示她已經對你放手了。”
話音才落,賀存暻的表情明顯雀躍起來,年少便是這點好,暫時還不懂得費心將這些藏起來,不用太累。
“真的嗎?祖母一直把我當不懂事的孩子,”賀君暻笑得露出了兩排白晃晃的大白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自然是真的,你不信就回家問她。”蘇知靄道,“你不要辜負你祖母對你的教誨和關心,給她掙來臉面,別讓她失望了。”
賀存暻臉上張揚的笑容收斂了一些進去,青澀頓現,轉瞬竟又露出些鄭重,他點點頭:“我會的。”
這時,他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對蘇知靄說道:“昭容病了這麼久或許不知道,但外面已經傳開了,盛逢朔做事細致警醒,嘉德殿附近都被他守得和鐵桶一般,那日分明是他上值,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就算了,他竟然還沒有立刻察覺,那麼昭容落水……”
“好了,”蘇知靄朝著賀存暻溫柔地笑著,她打斷了他的話,卻又緩聲緩氣道,“在宮裡說話不可過滿,對方能聽懂就行了,即便眼下四周都讓我們放心得很,但也不能鬆懈下來。”
賀存暻雖然是個才長成的少年,但他自幼被陽慶大長公主撫養,經常受到大長公主的教導,所以很是謙遜,蘇知靄一說,他立刻就聽了進去,忙不疊點點頭。
和煦的光從他背後照過來,春風陣陣輕拂而過,光束中清晰可見有花粉落到了他的身上。
蘇知靄抬手輕輕給他撣去肩頭浮塵,輕聲說道:“接下來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