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間三)
賀存暻前些時日已經走馬上任,成為了衛尉丞,協管著南軍兵衛。
這個官職雖然與陽慶大長公主心中想謀求的有些差距,但總算也沒有太過於失望,再加上霍玄琚還賞賜下去了許多擔心給陽慶大長公主,是以陽慶大長公主趁著沒下雪趕緊入宮了一趟來向他謝恩。
祖孫二人見了面,陽慶大長公主又年事已高,霍玄琚自然不能擺天子的架子,連忙請她上座,頗帶些恭敬地與她寒暄起來。
陽慶大長公主此番最主要還是為了賀存暻而來,即便是謝恩也幾乎句句不離賀存暻,但她又極懂分寸,倒也暫時不向霍玄琚要求更多的。
一時說完了話,陽慶大長公主看看天色正欲離去,霍玄琚卻道:“大長公主留步,再坐一會兒。”
他的聲音比方才要沉些,但並不明顯,陽慶大長公主卻注意到了。
留她必是有事,她便也收斂了神色,等待霍玄琚說話。
“那日宮宴上,姑祖母也看見過她了。”霍玄琚唇角還是帶著笑,但笑意卻淺淡,“姑祖母覺得她們長得像嗎?”
他並未直接說出名字,陽慶大長公主卻立刻明白了。
除去她最為掛心的孫兒賀存暻之外,這也是她近來時時想起的。
“像?”陽慶大長公主失笑著搖了搖頭,“像也只是皮相上像了幾分而已。”
聞言,霍玄琚沒有說話。
陽慶大長公主猶豫再三,決定繼續說道:“神態語氣全不似她,她若還在,又豈會甘願坐在那個位置?”
霍玄琚嘆了一口氣,語氣更加沉下來:“朕也覺得不像,看來姑祖母與朕想的是一樣的。”
無來由的,陽慶大長公主只覺得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不過她經的事情多了,倒也不至於被唬住,很快便定下心神。
“人都已經走了三年了,當初也不是沒有遺憾,既然如今陛下把白姝留在了身邊當做個念想也好,”陽慶慢慢說道,“不過老身近來倒也有所耳聞,陛下與白姝之間起了嫌隙,陛下別怪老身多嘴,只想想那些生死之事,只要人還活著,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呢?千萬別像從前那樣,等到留不住了才追悔莫及。”
霍玄琚安安靜靜地聽著,神情並未有什麼波動,知道陽慶大長公主說完,他才低聲應了一聲。
陽慶大長公主又道:“今日既說起來,那麼老身也一併向陛下說清楚了,靄靄也算是老身看著長大的,她是個什麼性子做派,老身心裡門兒清,陛下大可不必對白昭容有所猜疑。”
“姑祖母,朕不是這個意思。”霍玄琚道。
“好,”陽慶大長公主嘴上應著,卻仍舊繼續說道,“陛下,白昭容絕對不會是靄靄,靄靄早就死了,再也回不來了。而白昭容怯弱可憐,無依無靠,陛下千萬不要認錯了人,像以前對待靄靄那樣對待她,她怕是會害怕。”
終於,霍玄琚的眸色黯了黯:“姑祖母是在怪朕當初害了靄靄?”
陽慶大長公主道:“不是,老身只是常常想起自己那時對她見死不救,便痛恨自己。”
她說完,一時二人都相對無言,陽慶大長公主便立即告退,霍玄琚讓賈安送她出去,自己一人獨自坐在殿內。
他的手邊仍是那堆比他翻得亂七八糟的醫書,以及中間一張被揉皺了的紙。
像是無意識一般,霍玄琚又拿起那張紙,用手指一直來回輕輕摩挲著紙張的邊沿。
不知過了多久,賈安回來了,他告訴霍玄琚已經把陽慶大長公主送到了宮門處,說完便又像木頭人一樣立在了一邊。
霍玄琚卻叫了他一聲,把那張紙遞給了賈安:“把藥方給他們吧,讓他們煎藥去。”
賈安連聲應著,拿過藥方一看,卻見上面竟也圈圈畫畫了幾個字,賈安暗暗咋舌,霍玄琚對醫術所知不深,這麼直接煎給白昭容吃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事,還是要先讓太醫去看看才好。
不過麼,他對白昭容倒真是上心。
賈安的心思還沒來得及轉回來,忽然又聽霍玄琚道:“朕要去蘭林殿。”
“噯,”賈安馬上反應過來,對著霍玄琚喜笑顏開,“陛下早就該去看看白昭容了,這夫妻之間哪有隔夜的仇呢!”
“你又懂了,朕什麼時候和白昭容有仇了?”霍玄琚譏嘲賈安,但語氣卻柔和,“你該不會在宮外已經娶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