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一)
秋雨落到深處,禁闥幾乎都被金黃的樹葉所染之時,陸庭受命啟程前往了齊王的封地崇城。
此行隱秘,不能為外人所知,當蘇知靄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陸庭已經離開洛安,若不是陸庭暗中託陸媛如交給她的信,她也無從得知。
陸庭主要還是為了宋姑姑一事,即便蘇知靄暫且找不到機會問他,他也能明白蘇知靄心中所想,在臨走前告訴她所有真相。
初秋的日光落在窗臺上,再也沒有了盛夏的灼熱,像是斑斕的金箔,流光溢彩。
一縷青煙從窗中盤旋而逝,蘇知靄手中的信紙亦已成為灰色的齏粉,輕輕一撚便化為塵土。
對於這個答案,她並非是完全沒有設想過,也一點都不意外,只是白紙黑色映入眼中時,滋味還是不同。
就彷彿眼睜睜看著宋姑姑踏入他們拙劣的陷阱之中。
蘇知靄灌下一口冷酒,即便時氣已經冷下來,她的風寒也一直沒好,時常反複,但她還是偷偷藏著酒喝,心裡像是時常燒著一團火,非得用這冷酒來澆熄,令娥有時不讓她喝,有時夜深無人,也陪著她一起喝上幾壺。
今日令娥又要來勸,蘇知靄卻將酒壺往她手裡一推,道:“收走吧。”
令娥訝然,一副要問卻問不出來的模樣,蘇知靄便笑道:“不喝了,總喝酒會誤事的。”
等到了這個答案,她便要繼續找那些人報仇了。
她孤身一人入局,身邊所助甚少,原先小心謹慎,只想靜待時機,免得莽撞之下連累到他人,沒想到都做到了如此地步,反而引來對方的撕咬,眼下是宋姑姑,以後可能就是令娥、陸庭甚至阿嘯,任何與她有關的人,都會被喬蓉他們趕盡殺絕。
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能再換一條路了。
喬蓉絕不能再留。
但在此之前,她要利用她拿走一樣自己需要的東西。
想到這裡,蘇知靄忍不住笑起來,心裡也癢癢的,像是有一隻頑皮的小貓咪在用並不鋒利的貓爪撓她,她極想做些什麼,便去捏了捏令娥的臉。
還有盛逢朔,蘇知靄不知道他為何臨陣倒戈,最後竟使得喬蓉與她兩敗俱傷,但毋庸置疑的事,此事若沒有盛逢朔,便到不了這個地步,是他發現了宋姑姑那幾乎不會被人所察覺到的異樣,並且告訴了喬蓉,甚至也逃脫不了一起謀劃此事的嫌疑。
或許是他後來與喬蓉發生了什麼分歧,或許是他害怕陸庭查出什麼牽連到他,或許還有其他她沒想到的原因,促使他最後背叛了喬蓉,但蘇知靄不想探究這些。
盛逢朔怎麼想的根本不重要,她只需要認定他是她的仇人之一。
她不會因他的告密而對他手下留情半分。
疾風驟起,捲起一片落單的落葉到了窗邊,蘇知靄伸手接住,舉起對著暖陽眯著眼睛細細看著,半晌後她輕輕揚手,落葉便重新又隨風飄走。
“皇後娘娘,陛下這會兒有事,不會見您的。”
嘉德殿外,一個內侍正著喬蓉,照理說這活輪不到他們來做,但賈安已經不再搭理這茬,皇後每日都來,賈安作為霍玄琚的心腹內侍卻沒一次露面勸解過,苦差自然就只能落到他們頭上。
雖然面對的是皇後,但內侍們一個個都聳眉搭眼的,很不好看。
前些時日喬蓉在霍玄琚的聖旨之前無故鴆殺宋若華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禁中,喬蓉雖為宮人出身,但在宮裡人緣卻並不好,特別是做了皇後之後,更是常常為了顯現自己與以往眾人不同,愈發嚴苛,絲毫不近人情,再者宋姑姑是宮裡的老人,一向頗為受人尊重,她都含冤而死,底下宮人們自然為她不平,更兔死狐悲。
“你們……連通傳都不向陛下通傳一聲,就想讓本宮走,實在是……”喬蓉氣得面孔發白,死死攥著妙霽的手。
內侍一板一眼回答道:“陛下早就下了旨,不讓娘娘進嘉德殿一步。”
這還是宋姑姑的事出來之前,喬蓉打了賈安一巴掌沖進嘉德殿攪了霍玄琚和白姝的好事,霍玄琚才下的旨。
內侍們想的都一樣,一個個都在心裡暗自發笑。
喬蓉自然知道這些人都在想什麼,但想發作又發作不出,已然是這樣的境地,只會讓他們更笑自己氣急敗壞。
她想掉頭就走,但已經這麼些時日過去了,不能再無功而返,霍玄琚已經在酈太後的唆使之下剝奪了她攝六宮事的權力,轉而將大權給了酈青宜,若再不見到他,替自己求一求情,恐怕情況還會更不妙。
酈氏、白氏甚至還有那個陸氏,都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喬蓉正要說話,卻聽旁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娘娘請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