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暗衛決定了,反正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於是他鼓足勇氣道:“所有人都說陸善質和白昭容長得很像,一看就是親生母女。”
霍玄琚又是久久沒有響動。
他的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倚靠在那裡,好像對聽到的事情漠不關心似的。
半晌後,暗衛終於再度聽見了霍玄琚說道:“知道了。”
短短三個字,暗衛如臨大赦。
他又問:“白昭容的事還需要屬下再繼續查下去嗎?白家的親戚那裡……”
“不用了,”霍玄琚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厭倦,有些嘶啞,“白姝和陸善質兩個人,都不用再查了。”
暗衛立刻應聲,接著又說道:“還有一事,屬下在去查探的時候,也遇到了喬家派來的人,人暫且還被扣著,陛下要如何處置?”
喬家?霍玄琚從鼻腔中冷冷輕哼出一聲,喬蓉果真是夠操心的。
“殺了。”他道。
喬蓉很快就能知道喬家的人出事的訊息,今晚的事加上這些給她提醒,希望她不會再失了分寸。
暗衛走後,賈安進來,他為霍玄琚拿了參茶進來,卻只放在一邊,既不端給他喝,也不勸霍玄琚早點歇息。
霍玄琚在他來了之後,才用手按了按額角,對賈安道:“讓你的人去替朕查一件事,慢慢查便是,不要驚動人。”
賈安只比他大十歲左右,照顧他從小長到大,有些事他不想再讓暗衛們去查,卻不避忌讓賈安他們這些內侍知道,也只有賈安才能讓他放心。
霍玄琚一字一句地吩咐起了賈安,賈安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適時地點點頭,最後等霍玄琚說完,他才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辦好,不讓陛下失望。”
今夜無論是在蘭林殿還是在嘉德殿,霍玄琚並不開心,知道賈安說完這句話,他心頭才忽然紓出一口鬱結之氣似的。
霍玄琚揮手讓賈安出去,殿內連宮人都盡數被賈安帶走,只剩下霍玄琚一個人。
他依舊在那裡坐著。
倚在座上,似乎是在出神。
又過了很久,他才終於站起來。
霍玄琚慢慢往寢殿深處走去,然後走到一個紫檀木矮櫃前站住,矮櫃很小,也很不起眼,卻落著一把小鎖。
他摸出鑰匙開啟鎖,殿內的光亮立刻照進了櫃中,只見裡面確實也沒放著什麼要緊東西。
只有一塊薄薄的錦緞。
紅色的底子,上面繡了一樣看起來像是幾根交疊在一起的木頭的東西。
繡東西的人似乎一開始還能認真下針線,但越繡越不耐煩,不僅繡的不成樣子,還可以明顯看出線條越來越亂。
霍玄琚看著看著便輕笑一聲,像是被醜笑了。
他認得上面繡的是什麼,是一隻蜻蜓。
這是蘇知靄繡的。
那時蘇知靄剛發現有了身孕,便一時興起要給孩子繡一個肚兜,按她自己所說,她繡的又慢又差,從現在開始繡可以慢慢繡到孩子出生,或是多繡幾個,挑一個最好的。
她幾乎不會繡什麼像樣的東西,所以不知道該繡什麼,當時還是霍玄琚提的建議,讓她繡一隻蜻蜓,因為蜻蜓的樣子最簡單,她實在不會便繡兩根交疊的線做翅膀,再加上中間穿過一條稍長的線為身體就可以了。
蘇知靄聽了覺得很有道理,當即興致勃勃便開始了。
但她實在不擅長此道,沒多久就失去耐性,胡亂開始戳,一通飛針走線,根本看不出蜻蜓的樣子,很快自己沒了興趣,也就丟在那裡了。
霍玄琚疑心是自己給她選的東西太難了,又見她把東西丟著,便幹脆拿過來藏了起來,打算日後可以用來嘲笑她。
結果後來人都不在了,東西卻被他一藏就藏到了今日。
也只有在夜深人靜之時,霍玄琚一個人了,才肯將它拿出來見見光。
修長潔白的手指拂過有絲線凹凸的緞面,來回摩挲了兩下,然後又快速地收回了手,彷彿是怕把它弄髒弄破。
只把它輕輕攤放在手掌上,久久觀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