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四)
酈太後晨起便見到了前來服侍她的酈青宜,並從侄女口中聽說了昨夜發生的事。
“什麼?竟有這樣的事?”酈太後雖然很不滿意喬蓉,但對於昨夜霍玄琚直接下了她面子一事,還是有些驚訝。
雖然喬蓉根基淺薄,出身也不好,但酈太後卻認為她在霍玄琚心裡是有點分量的。
若非如此,縱使當初是霍玄琚平衡不了酈陸兩家才將喬蓉推出來的,但宮裡那麼多宮人,比喬蓉顏色豔麗的有之,比她口舌伶俐的有之,憑什麼非得選上喬蓉?
平日裡看著是對喬蓉淡淡,也幾乎沒去過昭陽殿,但霍玄琚也沒見對其他兩個多好,一年少有踏足後妃寢殿的,更是從來不把她們召去嘉德殿侍寢。
喬蓉打小就和梁魚兒混在一塊兒伺候霍玄琚,雖比不得梁魚兒貼心,但總歸還是不一樣的,更何況還有梁魚兒早死,昔日舊人只剩下喬蓉,霍玄琚不待喬蓉好又去待誰好。
一位天子,他一心想要待她好的人卻沒了。
想起梁魚兒,酈太後也忍不住一聲嘆氣。
比起喬蓉,她當年是更喜愛梁魚兒的,梁魚兒活潑機靈,還溫柔體貼,又陪著霍玄琚多年,酈太後極想兒子身邊有這麼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那蘇家女兒懂什麼,大家子養出來的難免脾氣驕縱,又從小沒了母親,壽寧大長公主還一味縱著她,嫁給霍玄琚之後怎麼可能對他好。
為此酈太後當時還提議,趁著蘇知靄和霍玄琚還沒有成婚,先讓霍玄琚納梁魚兒為妾,反正兩人從小就在一起,什麼事都是說不準,就當是先過了明路,蘇知靄是新婦,成了親木已成舟也不好說什麼,但不知為何,霍玄琚沒有同意。
結果等到後來梁魚兒有了身子,霍玄琚要納她,蘇知靄怎麼都不肯同意,成日和霍玄琚鬧脾氣,鬧到後來她的哥哥蘇觀澤心疼妹子受委屈,竟下手將梁魚兒殺了,蘇知靄和蘇觀澤自己也沒落到好下場。
若是一早就聽了她的話把梁魚兒納了,何至於此?
“……聽說昭陽殿的燭火一夜都是亮堂堂的,直到快天亮才熄了,”酈青宜的話把酈太後的心緒從過往中拉回來,“皇後那樣小心眼的人,又礙於身份不能發作出來,這回恐怕真是要憋壞了,偏偏這氣是陛下給她受的,她也只能自己受著了。”
酈青宜頗有些幸災樂禍,但酈太後也只是斜了她一眼,並沒有責怪。
她的心裡有一杆秤,她認為好的人便斤兩重些,不好的便輕些,酈青宜是酈家人自不必說,陸媛如不大出來,雖立後之時她對陸家有些齟齬,但因著陸媛如的表現良好所以酈太後也對她寬容。
喬蓉和這個新來的白氏就是半斤八兩了。
酈太後萬般不願霍玄琚立一個宮人為後,在她看來這簡直有失體統,再加上喬蓉為人處世也算不得好,一共才三個人她有時都要在小事上斤斤計較,浮躁得很,只是宮裡人少,她這個皇後才做得安生。
但喬蓉畢竟是中宮皇後。
饒是酈太後,也覺得霍玄琚昨晚做得太過頭了。
怎可如此放縱那白氏,還為此去下了皇後的臉面?
只是……
酈太後沒有接酈青宜的話,只是話鋒一轉忽然問道:“我們和喬家的事如何了?”
“人還在大牢裡關著,”酈青宜撇了撇嘴角,“這事原本就是喬家不對,但喬家只咬死酈家門客殺了人,一點都不肯退讓。”
這場官司也已經讓酈太後頭疼多日了。
酈家在洛安算不上什麼名門大族,但也是略有頭臉的人家,更何況如今酈家是霍玄琚的舅家,她是太後,哥哥在朝中任太尉,酈青宜貴為賢妃,正是鼎盛之時,而喬家落魄小民出身,若不是有喬蓉飛上枝頭,十有八九還在賣兒鬻女過活。
喬家怎堪與酈家作比較?
再者事出有因,酈家門客只是向喬家去討要自己的妻子,在被羞辱之下才殺了喬蓉的堂哥,奪人妻室本就不對,喬家根本站不住理。
若是此事輕易退讓了,那以後豈不是酈家都要低喬家一頭?
酈家連自己的門客屬吏都護不住,莫說讓人寒心了,便是以後連英才都不會願意投入酈家門下。
真是面子裡子都失了。
酈太後一時猶豫,為著酈家的事,她不願出面替喬蓉撐這個腰,喬蓉做人愚鈍,也未必能念著她的好,更不會向她賣個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