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三)
長樂宮,永壽殿,酈太後自晨起便沒有好臉色,鬱郁倚在榻上。
她昨夜就得知了霍玄琚竟對一個入宮謁見陸媛如的臣婦做了荒唐事,可那時就算她要阻攔也已經晚了,何況她也未必能攔住霍玄琚。
酈太後一夜未睡。
她的侄女,賢妃酈青宜也一早便過來陪她用早膳。
酈太後並沒有多少胃口,酈青宜勸了幾句,也知道酈太後在為何事煩心,便不再勸,只是在一旁奉茶。
到底是親姑侄,酈青宜忍了少許工夫,便忍不住問酈太後:“姑母,聽說她長得……”
“長得像也就罷了,天底下長得像的人也有,”酈太後按住額角揉著,卻怎麼也揉不出那一口鬱氣,“但她是人家的妻子,也並非寡居,聽說她的夫君陸庭先前還被提拔為侍禦史,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把人留在宮裡?這要天下人如何看待天子?”
聞言,酈青宜挑了挑眉,她與酈太後所想的並不是同一件事,酈太後關心兒子的清譽,她卻不甚在意,酈青宜在意的另有他事。
酈青宜上前去幫酈太後揉額角,一面又說道:“姑母何苦犯愁呢,既然陛下想,那也只好由著他了,留在宮裡也沒什麼不可以的,正好陛下後宮空虛,算她和離後再入宮也就是了。”
酈太後聽後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酈太後才冷哼一聲,道:“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要做這個賢惠人,也得看看是什麼事。”
酈青宜手上一頓,立刻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酈太後斜眼看酈青宜,對著自家侄女也絲毫不客氣,“那就是想用她給皇後心上添個堵。”
這回酈青宜不說話了。
酈太後拂開酈青宜的手,坐起身來,又示意酈青宜把熱茶端過來,慢慢呷上一口,才說道:“哀家也愁後宮人少,琚兒更是到如今還沒有子嗣,宮裡哪怕是有個公主也好啊!但這個白氏,哀家是絕不同意她入宮的。”
酈青宜眼觀鼻鼻觀心,腹誹了一句並不敢對酈太後說出來的話,若真是霍玄琚執意要留下人,酈太後不同意又有什麼用。
當然,酈太後不知她所想,繼續說道:“趁著事情還沒出來,哀家已經讓人去送白氏出宮了,就說昨夜是哀家留了白氏說話,還回去給陸家就算了事。”
“還回去?”酈青宜差點張口結舌,“可是這怎麼可以呢?陛下已經和她……”
酈太後方才已經有些和緩的臉色,在聽到酈青宜後一句話的時候又青了些許,她瞪了酈青宜一眼:“陸家還能怎麼樣?那陸庭又只是陸家旁支子弟,這悶虧他也只能自己吞下。”
酈青宜被她這一眼瞪得不敢再說什麼,唯唯諾諾地應和了酈太後幾句,但今日也不打算早早回自己宮裡了,約莫一會兒還有好戲可以看。
果然才出一炷香的工夫,便有人急匆匆來報,送白氏出宮的車架被霍玄琚派郎中令親自攔下了。
郎中令盛逢朔到達上西門時,堪堪攔住了正要出宮門的蘇知靄。
他亦對昨日之事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今日才上值,便被霍玄琚打發到了此處,讓他務必把人攔下。
對於這位陸夫人的相貌,盛逢朔實在是很好奇的。
從還是禁軍中的一個小兵時起,盛逢朔便與霍玄琚相交,當時霍玄琚還是個不被重視的皇子,而後交往漸深,後來霍玄琚娶了蘇家的女兒,盛逢朔自然也是對蘇知靄很熟悉的。
他對蘇知靄並無什麼好印象,在盛逢朔的眼中,她高高在上又任性驕縱,是盛逢朔最討厭的一類人。
並且他又一直暗中喜歡著梁魚兒,梁魚兒被蘇家兄妹所害,他恨不得立即就將他們斬殺於劍下。
不過隨著蘇知靄的慘烈離世,天長日久之下恩怨似乎也已經不那麼分明瞭。
如今他只想看看白氏到底能有多像蘇知靄。
太後派來的內侍攔在盛逢朔前面,皮笑肉不笑道:“這是太後娘娘的吩咐,盛大人別叫我們難做。”
盛逢朔不擅也不耐與人虛與委蛇,既然這些內侍用太後來壓他,他不假思索便道:“我也是奉陛下的旨意。”
“盛大人這話就不知從何說起了,”內侍刁鑽,又有酈太後撐腰,今日這趟差事是一定要做好了回去複命的,“陛下純孝,這母子間的事,盛大人可不要會錯了陛下的意。”
盛逢朔道:“反正我今日在這裡,不會讓你們送走她。”
兩邊都不肯退讓,於是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盛逢朔只聽霍玄琚的話,只要不讓人出宮,他在這裡奉陪多久都沒關系。
但那些內侍就慢慢開始急了,原本差了一步就能把人送出去了,而盛逢朔能出現在這裡就表示霍玄琚已經知道了酈太後的動向,拖延越久越不妙。
內侍也不敢很得罪盛逢朔,只又對他道:“盛大人還是再想想吧,若是因此事太後娘娘不高興了,最後所有罪責可別落到您的頭上。”
盛逢朔置若罔聞,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