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嫮宜終於開口,“去聖索菲亞大教堂,在卑斯爾山上的那一座。”
深海一字不發,卻依舊按照她說的調轉方向直直往正東方開去。
此時已近六點半鐘,雨勢漸漸停了,烏雲散開些後,有金色的光芒灑向大地。
短暫的安全過後,車速雖依舊快到離譜,卻穩定不可思議。孟嫮宜將被捆住的雙手遞過去,繩頭打的是水手結,他幾乎沒有思索地就解開了。
繩子落下後手腕上猙獰的傷口便暴露了出來,血腥味猛地充斥在整個車內。深海緩慢地深吸了口氣,一忍再忍,終是飛快地低下頭看了眼她的皓腕。
析白的一截手腕被粗繩磨得皮肉翻飛。
他幾乎脫口而出,聲線裡有著他自己也驚詫的,微不可察的顫抖。
“車裡有紗布和碘伏,你需要處理一下傷口。”
孟嫮宜卻只扔了繩子,然後沖他伸出手,但那隻手卻還未摸上男人的臉就被捏住。
深海微微側過臉頰,下意識地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恢複得已足夠好,卻仍舊不夠平整光滑的左頰。“你……幹嘛?”
孟嫮宜一語不發,只用力按向他的臉。深海有些被冒犯的不悅,微擰著眉頭看向她。
該怎麼形容那種眼神?好像他是藏匿洞xue的寶物,她歷盡千親萬苦終於得見。就這麼一驚,深海的捏住她小臂的手勁鬆懈,竟叫她真的摸上了自己的臉。
他自失憶誰後變得十分抵觸任何肌膚上的接觸,難以容忍到想殺死對方,那種來自生理和心裡上的雙重的厭惡,曾差點把對著自己勾肩搭背的沙昆脖子擰斷。
深海不自覺地捏緊了方向盤,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足見他有多麼隱忍剋制。
“你忘了我是誰,對嗎?”
孟嫮宜忽地垂下手,坐回原位,好似要碎了一般失魂落魄。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攫取深海的心髒,他也不知為何這樣慌亂,解釋道:“失憶了,難道你認識我?”
“既然不記得我了,為什麼肯冒著被殺的風險帶我走?”
深海沉默了,真奇怪,自己就是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但他卻道:“我知道你是玄土國的博士,是被抓來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迫害,僅此而已。”
孟嫮宜聞言輕笑了一聲,眼中不知為何就蓄了淚,鴉睫被打濕,她垂眸掩下失態,輕聲問道:“失憶的這幾年,你怎麼熬過來的?在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孤獨地生活,這裡時骯髒的事發生,是罪惡發源地,你極不認同卻又無法改變,一定每日都在與自己較勁,而日漸寡言,失望吧。”
這句話正中他的心髒,他猛地再次看向她,不同於避諱她是異性而刻意不去細看,他這次極為認真且鄭重地端詳她。
毫不誇張地說,這個令自己感覺怪異的女人真是處處都長在了自己的審美上,連她下顎的細小疤痕都覺得可愛至極。
更不提她含淚的眸光一掃,他心都跟著疼了起來。
疼得莫名其妙又理所應當。
他想起沙昆會所喝大了卻仍鄭重其事與自己說過的話,有臥底潛伏進來是為了抓一個叫陸徽因的,玄土國在逃的諜報人員。他們要把人騙回去我,因為他手裡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巧的是,據說那個人與深海頗有幾分相似,臥底招供後承認,真正的陸徽因已死,他們為了完成任務就要抓替死鬼。
反正,誰也不能證明陸徽因死了,假的一旦被官方 咬死,假的又如何?真的又如何?全部過是官員們自保升遷的手段罷了。
深海遲疑著問道:“我們一定認識吧,我究竟是誰?”他看了眼倒車鏡,卓將軍的人馬已追了上來,他們無法在別人的底盤徹底擺脫追殺。
必死之前,他想找回真正的自己,他可以死,但不能被欺騙。
“我該不會是陸徽因吧。”
孟嫮宜卻點頭道:“對,你就是玄土國海上特別行動組組長,陸徽因。”
深海的眸色一深,沒有立刻接話,而是眯起眼更為專注地將車子往聖瑪利亞大教堂的方向開去。
沙昆說得對,越是美麗的女人越是會騙人,既然她說的不可信,那就看看她究竟想對自己做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