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識趣地退出去帶上門,陸禹安過去坐在她對面,開口道:“我們家很開明,孩子決定的事只要不違背公序良俗和法律,可以說我都是支援的。包括他的人生如何度過,從事什麼職業,和誰結婚,他作為獨立的成年人有權作決定。”
“你也是個優秀的孩子,思想成熟學業有成,如果你們決定結合,我和他媽媽是贊成的。”
孟嫮宜沒料到他會這樣表態,心裡雖然詫異但臉上還是異常鎮定。只是這個時候誰要是去拉她的手就能發現一個秘密,她連面簽都沒緊張過,此刻居然手心沁出了薄汗。
見她要反駁,陸禹安抬手打斷,“別急,聽我說完。”
他略略停頓,繼續道:“以一個過來人的角度來看,阿音愛得有些偏執。”
“愛情裡最可怕的不是相互怨恨,而是一個已沉淪不可自拔,另一個卻清醒冷眼旁觀。他的愛太多太密,哪怕不求回應也會讓一個理智的人感覺壓抑,甚至窒息到想要逃離。”
“我很理解你,你從沒承諾過什麼也一直和他在劃清界限,所以有時候看到我的傻兒子為情所苦我都不知道該怨誰。”
明明孟嫮宜沒有錯,可她心裡還是很難受,忍不住道:“很抱歉。”
陸禹安搖頭,苦笑道:“別說這句話,太殘忍。我記得曾阿音燒掉過一本日記,那種150頁的軟抄本。裡面有一首被燒殘缺的詩讓我印象頗為深刻至今還記得。我要的不多,你回眸時看我那一眼的溫柔,你隨手丟棄的寫了你名字的稿紙,和午夜輾轉盼你知又怕你知的,我卑微的心事。”
他略作停頓,放慢語速,仔細盯著孟嫮宜的臉,想從這張精緻地,像玩偶一樣的臉上看出破綻來。
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歸是有跡可循的。
孟嫮宜安靜地聽著,直到最後方才掀起眼簾。說古井無波不太現實,但也的確沒有激動到熱淚盈眶。
陸禹安心道,這等心智和自我控制力倒真真是難得,可,是不是也能做出判斷,這姑娘怕真的沒想過和阿音有什麼未來。
思及至此,他的內心裡不免又悵然,要從哪裡再找出一個可以同她匹敵的姑娘讓阿音移情,幸福一生呢?
他對孟嫮宜的用情之深他有所預料,卻又超出預料!
孟禹安從抽屜裡拿出一盒沒有拆封的煙,年中的體檢發現他的鼻腔鼻竇反複不明原因損傷,醫生建議戒煙。他沒什麼愛好,抽煙算一個。奈何薛月明拿著體檢報告看了又看,非要他去專科醫院掛個專家號來看,他整日忙得飛起,哪有那個時間來浪費。
薛月明見勸不動他,也不哭也不鬧,只是攥著報告呆坐著沉默,一夜又一夜,姿態執拗,像塗山望夫石,端的是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他深吸一口又按滅,眉目是深刻的川字,難以展平。
短暫的沉默後孟嫮宜輕聲道:“能夠被陸徽因這樣優秀的男孩喜歡著,是我三生有幸。但,我們並不合適。我對他說過抱歉,真心實意。您若是為他好,不該來勸我的。”
陸禹安額頭突突跳了兩下,眉頭皺地更緊了。他問道:“你想見他嗎?就在業州府,就在這棟大樓裡。”
孟嫮宜微微錯愕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是啊,萬萬不該出現的,他……”陸禹安突然緘口,如果兩人真的沒希望,那就不要動搖這姑娘的決心了。他起身道:“且隨緣吧,很抱歉這麼晚以這種方式請你過來聊天,我會安排車送你回去。實在抱歉。”
孟嫮宜禮節性笑了笑,跟隨他出了門。
這裡是州府政府辦公的地方,掃眼望去很多辦公室都亮著燈。大院裡不時有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走過,也有便裝的男人端著保溫杯打著呵欠從一間辦公室走到另一間辦公室。
夜風涼地刺骨,大雪覆蓋全城,美是美的,卻也讓人覺得倉皇。
她走到休息平臺時,略頓一下,還是沒忍住回頭望過來。陸禹安負手站著目送她,兩人正好對視。
“他是不是出事了?否則您一直在舊城公署辦公,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孟嫮宜隱隱猜測是不是他突然的逆反回來觸及到他父親的逆鱗,所以陸禹安才會來找她談話。
可談話的內容卻不該這麼溫和,更趨向一種試探,撮合。再藝及陸徽因結束通話電話後的那句等我,所有不好的情況都在她腦海裡呼嘯而來,她無法做到置身之外無動於衷。
陸禹安笑笑,“從小到大他都乖得讓我無用武之地,沒想到現在出事也讓我無能為力。”
看著孟嫮宜錯愕的表情,陸禹安終於有了那麼一點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