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仲生輕松地擰開又遞回去,顧寶兒喝了一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大雪封城也擋不住你的腳步,想必這座城裡有你特別在意的人吧。”
特別在意嗎?慕仲生捫心自問,這麼危險也敢來,究竟是執念太深?還是動了真感情?
“哥哥,那你告訴她了嗎?你的想法和感受?”
慕仲生輕彈煙灰,手指修長而有力度,他全身都散發出可靠的訊息。顧寶兒想,若是躺在他的懷裡去看雲卷雲舒的話,內心一定格外安定。不怕風雨,更不怕人心。
他神情微黯,反問道:“說到什麼程度才叫告訴?”
“若是心心相印,一個眼神,一個點頭都會跟他走。就算你的心意再隱晦,說出的話八杆子打不著也沒關系,她會牽強附會自己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聯系都可以讓她有勇氣。”
慕仲生笑了笑,這麼冷峻的人笑起來真要命。“反之呢?”
顧寶兒很心疼,這樣神傷落魄的男人真能勾起女性的母性光輝,他何嘗不知反之呢?總歸一切都是拒絕的,容不得你半點幻想的餘地。
她張了張嘴,到嘴邊的那句反之就是被人發了好人卡生生是嚥了下去。這麼殘忍的話當事人尚且不敢說,她何苦做這個當頭棒喝的壞人?
罷了罷了,顧寶兒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大半瓶礦泉水,長嘆口氣心想,郎心已丟,用情至深,怕不是良人。
放下瓶子深深看了眼慕仲生,幽幽道:“我學會的法則中,最簡單最有效的一條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相信萬事萬物有舍必有得。”
“知易行難。”慕仲生剛滅了煙,閑著拿起手機正巧有電話進來。來電顯示沒有顯示姓名,卻有個跳動的休止符。顧寶兒清楚地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華彩,男人若是專情起來,模樣最直接也最動人。
顧寶兒瞬間便明白了他隱晦的心意 ,這通電話來自他心尖上的女孩,唯有她才會讓冷情的這個男人燃起溫度來。
“醫生查房說你不在,你現在在哪裡?”
慕仲生不假思索地報出地址,又解釋道:“我妹妹來了,所以出來請她吃飯。不過我和醫生請過假,並不是擅自離開的。”
“你不方便那我不過去了,你好好招待她,我先結束通話了。”
慕仲生不說話也未結束通話,單手抽出一根煙含在嘴裡,打火機發出吧嗒一聲銳響,孟嫮宜耳尖聽到了,微怒道:“又抽煙,你這樣不配合什麼時候才能康複?”
他忽然無聲地撇了撇嘴角,那是種怎樣的笑意呢?無意識狀態的反應,恐怕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就已作出了這個表情。他當真是毫不猶豫地把煙吐出來揉碎在煙灰缸裡,語調卻依舊平平,“你遇到什麼事了?誰讓你覺得辛苦?”
孟嫮宜終於輕喘口氣,停頓半晌才開口道:“有些感情像行軍者,負重百裡口渴卻無綠洲。若是一直沒有也能繼續繼續前行,可偏偏遇到海市蜃樓,那種渴望瞬間擊破理智,寧死也不信這是假象。”
“你們出了什麼問題?”
這間辦公室的空調只開了20度,溫度並不高,可她坐立難安,只覺後背有汗濕噠噠的讓人煩躁。
“一個人在黑夜裡站得久了就會覺得夜色如銀普世安好,有人待你如初,愛你入骨,反倒害怕此等深情被自己辜負。”她頓了頓,還要張口說些什麼,有人推門進來了。
孟嫮宜禮貌地站起來看著秘書,陸禹安緊隨其後進來,眉目間神色古怪。他道:“真是抱歉小姑娘,我原本只是想以一名父親的身份見一見困擾我兒子數十年的女孩子,聊聊天,增加一些彼此之間的瞭解,看看是否可以打消你的某些顧慮。”
這個男人身上有著不怒自威的威儀,也有書生的書卷氣,樣貌和陸微因有六七分相似,相較而言面容更加粗曠硬朗。想必平日裡殺伐決斷慣了的,極少有什麼事會脫離他的掌控。
今日應當是遇到了讓他頗為震驚的事情,所以銳氣不再。
孟嫮宜沒有接話,同他對視超過半分鐘。
兩人眼裡都有自己的堅持和坦然,這讓陸禹安在心裡長嘆一口氣。
他已查到她的資訊,包括她被解救的身世和死去的母親。說知道後沒有猶豫是騙人的,身世太坎坷的孩子都太早同這個世界對峙,他們空有滿滿地委屈,怎敵得過這世界的冷酷?
她能走到今日不知吃過多少苦看透多少人情冷暖,太有主見的女孩子可敬卻不可愛。
她們包裹在柔弱身軀裡的是一顆堅硬如磐石的心和巨大的能量,尋常的、一帆風順的男孩子根本無法想象和體會她們的辛苦,更難以體會到她們的顧忌。
如此,又談何駕馭?或是並駕齊驅呢?
陸徽因何嘗為什麼事發過愁,他活至今日最大的挫敗不過是心愛的姑娘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