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邁進一間運氣好沒有被洪水沖走的屋舍,雖然四面漏風,屋頂茅草沒剩幾根,至少牆壁還殘留大半。
聶鰲找了個凳子,從陳豐安裝藥的背簍裡拿出一塊巾帕擦了擦,讓鬱熠朝坐下。
“嘶!”陳豐安看到自己相好的刺繡巾帕被這個臭賣魚的如此糟踐,大力捶上聶鰲的胳膊,“你知道這繡多值錢?”
“多值錢你不是也用來裹藥?”聶鰲不為所動。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鬱熠朝。幾日奔波,又在牢中受苦受難,鬱熠朝明顯清瘦不少。
陳豐安從背簍裡掏出他被困在既治岸時剩下的口糧,把一個窩頭送到鬱熠朝眼前,左右搖晃一下:“別看著通緝令傻樂了,趕緊吃了,一路上都沒吃東西。”
鬱熠朝不為所動。
陳豐安忍不住調侃:“你嬸說的沒錯啊……”
“嗯?她說我什麼?”
“額……你有些陌生了……”他在鬱熠朝犀利的眼神中止住了話頭,不是怕惹毛自家老闆,而是害怕回去跪搓衣板。
鬱熠朝摸摸臉頰,“瘦脫相了?如此明顯?”
於是他拿過窩頭不聲不響地吃了。
他竟然這麼注重外表!真是不對勁。陳豐安和聶鰲面面相覷。
空中烏雲密佈,山雨欲來,蓄勢待發。破敗的房子周遭被泥濘的道路和碎石圍繞,寂靜異常。
不遠的天上低飛著烏鴉,路過時傳出低啞的叫聲。樹林中,雜亂的草木藤蔓中突然爆發出數十人的動作聲,猶如聽到什麼命令,舉起弓箭向岌岌可危的屋舍射去。
箭雨急促緊密,破敗而漏風的房屋根本禁不住這樣的摧殘。屋內傳來慘叫。
“阿朝!”
“啊!”
箭放了三輪,裡面的慘叫不絕於耳,從外面看來,整個屋子就像只刺蝟。
一炷香後,有人推開門邁進了殘破將傾的房舍。
踏著滿地的箭身和箭鏃,在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中,錢至出言問:“人應該死絕了吧?還好你去找那林停晚探了探口風,咱們才能提早籌劃。”
黎見昈緊隨而來,他沒有錢至那麼樂觀,眉頭緊蹙,一副鬱郁寡歡,小心謹慎地蹲下身撿起一隻斷箭,放低聲音道:“我只是去真心誠意地應邀買流螢月明玉。至於此事,只要人認罪,不必傷及性命。”
錢至露出厭惡的神情,“黎公子,人被害死了你又開始做好人了。”
黎見昈神色陰暗,自說自話:“替官府緝拿罪犯,就地正法,怎麼不算是好人?”
錢至最受不了此人假惺惺裝腔作勢。每次主意是錢至出的,事情是兩人共同做的,最後他倒是一反常態為惡行正言,壞人只剩自己。
他不屑地嗤笑一聲,踢著一支箭向前走去。
突然身後傳來激烈的掙紮和喊叫,兩人同時驚恐回頭,竟看到幾十個弓弩手和侍衛與另一波來向不明的隊伍混戰在一起。這隊人衣著和招式都高度統一,組織得當,行動有條不紊,應付錢至私自從官府借來計程車卒也絲毫不落下風。
“不好!”
黎見昈向後退去,見勢不妙試圖趁亂溜走,被聶鰲單手擒住。
敞開的破木門被重重甩上,合上的瞬間發出“吱吱呀呀”的慘叫。一道殘破不全的門,將外面的廝殺喊叫隔絕。鬱熠朝在激烈的爭鬥聲中,走到了兩人面前。
“好你個於楓,不僅殺人越貨、刺殺太子,現在看來,還私自養兵,你這是要謀逆!”錢至發現被鬱熠朝坑了,先站出來跳腳。
“一些家裡護院,也能稱得上是擁兵自重?錢老闆果然是小門小戶的商人,你不妨問問黎公子,黎家有沒有驍勇善戰的護院侍衛。”
“你……”
“阿朝,既然你認黎家,那咱們這等關系,便不用搞的如此敵對了吧。”黎見昈堵住錢至的嘴,打出了溫情牌。
鬱熠朝卻絲毫不買賬,“你我有什麼關系?你遮住臉在夜裡仿著我的眉眼去做惡事的時候沒想到這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