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人的聲音從她頭頂落下來,“反正已經數不清了,不介意再多一次。”
段子矜一時沒能理解他的意思,男人卻一展長臂將她圈進懷裡,低嘆道:“忍著不難受嗎?”
他的懷裡有她熟悉的菸草香,清清冷冷的,並不像大多數煙氣那麼刺鼻,反而帶了些沁人心脾的薄荷味,攝入鼻息時,她整副心神都能由此安定下來。
段子矜抓著他的衣角,眼睛裡又有晶瑩的淚水落了下來,她本來不想哭,可是一聽到他低沉沙啞的嗓音裡那一絲微不可察的哄慰……莫名就變得脆弱敏感了起來。
女人總是這樣,在許多人看上去無堅不摧,只是因為那些人沒有走進她心裡。而對於真正愛的人,他的一句話,一個字,甚至一枚標點符號都能輕易勾起她落淚的衝動。
直到他的襯衣衣襟被眼淚浸潤出溼意,江臨也沒聽到懷裡的女人吭聲。於是,她頭頂又有微沉的男聲響起,有點不悅,更多的是無奈,“是誰教你連你哭的時候都不出聲的?”
她哭得這麼壓抑,淚水好像不止溼了他的襯衫。
還有胸腔裡的某個搏動的器官,幾次感覺快要溺斃在她含著水霧的眼眸裡。
江臨的目光沉了沉,將她整個人從床上抱起。段子矜眉頭忽而一蹙,他的動作立刻就停下了,“哪裡疼?”
段子矜搖頭,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的手……”她沒說完,話鋒一轉,“你要帶我出去嗎?我可以自己走。”
江臨垂眸,視線掠過自己早已經沒有知覺的右手,眉峰間的深壑展平了些許,淡淡道:“你身上沒幾兩肉,就算只剩一隻左手,我也抱得動你。”
夕陽沉入海平面,日晚的紅霞染了半邊天,這磅礴而驚心動魄的手筆,讓人不禁對自然的力量感到深深的無力。
邵玉城等人派來的保鏢守在山寺的門前和寺中各個角落待命,他們穿著深黑色的西裝,大晚上也不摘下墨鏡,似乎怕被人看見臉一樣。每個人的左耳都掛著耳機,一副規整而嚴苛的姿態,掃一眼便知是平時訓練有素。
四處巡邏的保鏢看到廂房的門開了,忙低頭迎上去,還沒開口詢問,那高大筆挺的男人就抱著懷裡的女人從他眼前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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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腳欲跟上,聽到男人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聲音後,又驀地剎住。
“不用跟來。”
保鏢未曾猶豫,“是,江先生。”
他也確實沒走遠,只是把段子矜抱到了佛堂。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段子矜皺了下眉,空氣中濃濃的檀香味經久不散,也不曉得這裡白天到底接待了多少香客。
江臨開啟了佛堂的四扇窗戶,微涼的夜風灌了進來。他想也沒想,脫下外套搭在她肩膀上,卻沒回答她的問題。
很快,對面藏經閣的門被開啟,小和尚捧著一本經書徑直走了過來,朝江臨一揖。大約是白天發生的事讓他心有餘悸,到了此時他也不敢直視男人的眼睛,匆匆道:“阿彌陀佛,師父說,將地藏經念上三遍,迴向給噩夢中的鬼道眾生,就能夜夢安樂……”
段子矜一怔,坐在蒲團上,抬眸正看到男人堅毅有型的側臉,他的輪廓分明是溫淡而俊朗的,可渾身上下那股不容進犯的陽剛之氣,給足了她安全感。
小和尚關上佛堂的門,江臨轉過身,單膝跪在她身邊。這個姿勢讓他剪裁合體的西褲被他腿上線條流暢的肌肉撐得緊繃,自始至終他都抿著唇角,眸光深暗地盯著手裡的佛經。
夜夢安樂……段子矜彷彿被雷擊中,突然懂了他帶她來佛堂的目的。
想了想,她不由得笑出聲來,“江教授,你身為中科院的骨幹研究人員、iap的頂樑柱,該不會告訴我說,你還信鬼神吧?”
江臨掀起眼瞼看她,薄唇輕緩地動了動,淡然得風波未起:“我不信。”
“你不信為什麼拿地藏經給我看?我也不信!”
“不信就別被噩夢嚇醒,撲到我懷裡哭。”江臨說著,口氣變得深沉肅穆了幾分,“看你以後敢不敢一個人瞎跑。”
他寧可用他自己從來不信的辦法來消除她的業障和夢魘。
因為沒有別的辦法,又不忍看她痛苦。
心裡漫漫湧上一絲甜意,段子矜從善如流地搖頭,“不敢,肯定不敢。”
一次就差點嚇得她魂兒都沒了……
她的乖巧聽話,讓男人很是受用,冷凝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
“這些東西,我不信……”他嗓音在靜謐空曠的佛堂裡迴盪,“但我母親信。”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話音裡似乎有些情緒急轉直下。雖然他藏得很深,段子矜卻還是察覺到了。
他的母親。她六年前就知道那個女人在江臨心裡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