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那個紫檀木的小盒子,便不由自主地開啟來看,隨之心便是縮緊了起來——羽倫病重?
她盡力止住翻滾而出的紛亂情緒,顫抖著將那木盒恢復原樣,心卻已是亂得勝過扁舟遭逢驚濤駭浪了!
羽倫,如今我都已經自身難保,要如何救你?
不管那陰謀所圖為何,皇上已是對我起了疑心,無論認定我是知情不報,還是猜忌我有行刺之心,這一回合,我便是輸了。可怕的是,我竟不知道對手是誰。我也不需要與誰為敵,我只想救你,甚而想幫你完成著書立說的夢想,僅此而已啊!
闔業碩是鐵了心要將羽倫耗死在獄中嗎?
羽倫雖懂些醫理,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在獄中兩手空空,又無人照料,可怎麼好?
求翰瓊送藥給他嗎?可他到底是什麼病呢?闔業碩眼線甚多,會不會連累翰瓊呢?
要不,送本講解經絡之術的書予他。他縱是無針無藥,也可獨自拍打捶按,自行療愈。
對!也只能先這樣了!
經絡?她在宜心齋的書叢裡翻了半天,便是匆匆離開。
可是,如何給他呢?
她不知所措,愈急心愈亂。
她雖是極盡小心,可闔業碩還是發現了。他自己放的東西,尤其是此等秘密之物,怎會不弄些小心思呢?
他握著盒子,面色平靜如常,只有喉結不由自主地動了兩動,於宜心齋裡逛了一圈,便是仿若見了她之前的一舉一動。
晚上,他去了婧雲宮。
浣彤沒睡。因為白天所見,她陷在千頭萬緒裡,怎麼睡得著呢?黑暗中,她聽見闔業碩開門進來,躺在她身旁。
“你想見他嗎?”闔業碩一開口,浣彤的心便是咯噔了一下,又聽他徑直提到她最怕他提的那個名字,“赫靖羽倫。”
浣彤不做聲,胸口卻是略有起伏,被他從背後擁住,“別怕。你想的話,朕會安排。見他一面,不是難事。他是你的義兄,按理說,也算朕的內兄。”
她嗯了一聲,又聽他的唇輕輕地靠近她的耳根低語,“只要你凡事對朕坦誠,你想幹什麼,朕不會攔著。”
一片漆黑中,她的淚水無聲地流下來了。
“你沒有什麼要和朕說嗎?”他等她坦白翻閱密報之舉,若只要看看羽倫的動靜,便不是大事,只要不揹著他偷偷摸摸的。
她不知他想要聽什麼。若真有話想說,便是——有幾個丈夫會派人看著自己的內兄呢?
他的指覆上她的臉頰,摸到了冰冷的淚水。他轉過她的身子,輕吻她的淚水,不想淚水卻越來越多。
她把頭埋進他的胸口,卻怎麼都止不住淚水。竟是頭一遭,在他的懷裡哭起來。
他忽而想,是他錯了嗎?自己對她做了什麼?是盤問他人習慣了嗎?這般絲絲入扣,循循善誘。
“臣妾不想在宮裡呆了。”她壯了膽子,過往積累許久的悲楚,終是撐不住了,“心太累了。如果皇上真的對臣妾有情,就放臣妾出宮吧!臣妾想要自由。”
“你想要的,朕都會盡量滿足你。除了——離開朕。”他撫摸著她的髮絲,緩緩開口道。
“臣妾真的不快樂!一點兒都不快樂!”她在他的懷裡,哭得愈加嚴重,幾近發抖,仿若要把從第一面至今所有的痛苦,都化作滿眼苦澀的淚水,噴湧出來,“你快樂嗎?”
“有你在,朕便快樂,你不在,朕便不快樂。你幾時會像朕對你這般對朕?朕的愛,你感受不到嗎?”他從未見她這般泣不成聲,這般質疑他的愛與付出。他忽而發覺,他們從未推心置腹地交談過,過往種種,或是一廂情願,或是兩廂折磨,不過是各種默默承受。
“你的愛,便是許你一分甜,還你十分苦。安心一次,傷心一次的生活,臣妾過夠了。這便是你要給我的愛嗎?”她終是吐露真言,卻擊得他心下一沉。
“你又何嘗不是?給朕一分希望,再給朕十分失望。朕從不知,愛會如此淒涼。”他亦是袒露心聲,說著說著,聲音漸漸顫抖,幾近哽咽,“朕承認,朕的愛,在你心裡,既自私,又病態。朕也不想。也許朕從不懂如何好好愛一個人,只會以愛之名,行傷害之實……”
“所以,求你,別讓這錯再繼續了,好麼?”她低低的抽泣聲,如暗夜中的點點刀尖,簌簌地戳到他的心尖裡,於無人看得見之處,鮮血淋淋。
“朕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闔業碩重重地嘆了口氣,撫過她的肩時,只覺手心麻木無力,“朕派人送藥給他便是。”
她一怔,驚在那裡,啜泣聲也全無。他要救羽倫?
“來人!”闔業碩即刻派人去辦,“朕剛剛吩咐下去,現在便有人去獄裡管他了。你就放心吧!”
“書!”浣彤指向桌上,闔業碩翻了幾翻,便是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