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這般哀慼摻雜喜悅足足哭了半個多時辰,細細碎碎的同墓碑說著母女間的體己話,叫蓮子也看的心酸陪著哭了一場,及至漸漸止住天也黑透,自是有人提前在淨慈寺打點下,木容叫扶了起來,依依不捨同周茹做了別,石隱緊緊扶著踩著月色一行人去了淨慈寺,在寺裡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木容又早早去了墓前,周家的人大約覺出木容不喜見著梅氏母女,這日上午便也不叫梅氏母女二人到墓前幹活,木容又在墓前待了半晌,又去到柳樹下向石遠叩了頭,過了晌午一行人這才出了淨慈寺往巒安城裡回。
木容在馬車裡歇晌養神,石隱坐在一旁給她念著書,木容嘴角總彎著一道似有若無的笑,眉眼舒展,叫石隱也覺著心下暢悅。
回到巒安時天又近黃昏,馬車進府,待石隱扶著木容下馬車時,木容抬眼就見府中守候的下人裡,多了一個海棠。
木容沒多問,先往後院去了,後院東西兩邊,木容慣住東邊,石隱自將東邊令木容住了,將她送去東院看著□□安頓齊全了,這才出來往西院去自行更衣洗漱。
熱水是備好的,木容一路勞頓,自是要沐浴,待打點好木容坐進了浴桶裡,這才閉了眼去問海棠。
“都說清楚了?”
“到現在還在嘴硬,只說不是她。”
海棠搖頭,木容便抿嘴輕笑。
蘇涼月明知她在木府裡也只算和吳姨娘一房略為親厚,到如今還奢望吳姨娘沒有將當年事告知於她,甚至是已然忘記。她總覺著吳姨娘膽小不敢為之,卻也忘了正是因為膽小,所以那些厲害的事更是不敢忘記。
“府裡如今怎樣狀況?”
“起先還尋找,老爺和大姑娘二姑娘還有大少爺,只是始終沒有訊息,漸漸也就不找了。何況將蘇氏帶走時還一併將她手中那份假契書還有存下的幾千銀子都一併帶走,府里人還當她是出逃了。”
木容點點頭。蘇涼月給她做事從她手裡要鋪子要銀子,就是為著瞅個間隙帶著兒子女兒一併出逃過好日子去的,現如今這樣安排也不會引人懷疑。
見木容不再說話,海棠想了半晌還是問了出來:
“四姑娘不問問她麼?”
木容又笑,甚是懶怠,蓮子一旁聽了便拉住海棠:
“見她作甚?”
“那就這樣關她一輩子?”
海棠不解,她當木容掠走蘇涼月是要問清當年事,可眼下木容卻絲毫沒有要見蘇涼月的意思。
“有些事,我心中明白就行,很不必要她們的說法。”
有時候人在一起久了便總會慢慢變得一樣,瞧著木容如今行事說話倒很有了些石隱的味道,引得蓮子偷笑。木容卻是又吩咐了下來:
“聽說蘇氏原來就是木家長工之女,既如此,她也自該還做個長工才是。”
海棠還未明白,蓮子已然應了聲,蘇涼月的結果看來也定下了,只是總要找個偏僻遙遠些的地方,還要是個做工出不得門的地方。
蓮子思量著,還是嘆了一口氣:
“姑娘忒心軟了些。”
木容搖搖頭,蓮子想的是實打實的應在身上的叫她們難受,她從前也這樣想。可見了石隱處置雲深的法子才發覺,叫她們活著,卻叫她們過著和心裡想要的截然相反的日子,且還永無出頭翻轉之日,這樣的折磨才更叫她們難受。
泡了半晌熱水總算覺著舒服了些,可那些疲乏也都湧上了身,木容覺著渾身都懶怠動彈,頭腦都昏沉沉的只想睡一覺,從浴桶裡出來換了乾淨衣裳,正坐了海棠給她擦頭髮,預備著交代一句晚膳不用了,卻聽著門外忽然有輕輕的叩門聲,蓮子揚聲去問,就聽一個婆子低聲回話:
“蘇氏大約聽見姑娘回來了,尋死覓活的要見姑娘一面。”
蓮子一下回頭去看木容,木容卻已沉了臉。蘇涼月想說什麼她心裡清楚的很,見自己回來並不急著見她問話就知自己已無翻盤的機會,現如今想做的,無非便是挑撥叫她難受。
她掃過蓮子一眼,蓮子此時也明白過來,登時臉色一變,隨即極為憤恨。
“那就見一見吧。”
左右無事,她也想看看那個平素一貫裝作溫婉,輕言淺笑間便能把個木府後宅玩弄的風生水起的女人,如今會作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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