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提前知道了他們要回來的訊息,還是碰巧守在門口,回來的馬車停在蔚縣沈府前時,已經有人守在沈府門前等候多時了。
小廝端了個凳子放在馬車旁,車簾被緩緩掀開,男人一身素袍走了下來,在地上站穩迅速回頭轉身伸手接住又一位從簾子裡出來的少婦,少婦妝容清淡,低著頭將手放進男人遞過來的大手裡,提著裙襬小心翼翼的走了下來。
三四個小丫鬟也從前方小步走來,朝著兩人福了福身子,道:“老爺,夫人——”
沈復拉著鄭秋蘭點頭應了一聲,嘴角微微一笑。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府裡走去,全然忘了車裡還有兩個人還沒出來,正挑起簾子往他們這邊看,眼神哀怨。
為首的一個穿藕色長裙的女子率先直起身子繞至到馬車前,伸手去接支著簾子往外看的女孩,道:“小姐,您慢點,小心腳上滑。”
身後的沈青玄頭還沒露出來,聲音倒是遞了過來,酸溜溜的,“阿姐,你看,爹爹和孃親是不是都忘了他們還有兩個孩子了。”
沈扶歡一邊將手放在女子手上,一邊又笑著回頭,“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早該習慣了才對。”
裡面傳來輕哼,以示不滿,沈扶歡沒再說些什麼,眼眸對上女子柔和的目光,然後藉著她的力走下來,揚起甜甜的笑,道:“如煙,幾日不見可還想我們?”
叫如煙的丫鬟正是二八芳華,眼眸沉穩嫻靜,長相雖不是驚豔的型別,卻是越看越好看,此刻聽著沈扶歡這般嬉笑,嘴角柔柔的漾著笑溫聲回答,“想,奴婢日日都在想小姐和少爺。”
她話剛落,馬車又跳下來個小少年,璀璨的眼睛此刻盯著如煙道:“如煙姐姐的嘴巴真是越來越會說了。”
“少爺謬讚,如煙這張嘴可不及主子們半分,不過學了些鄙陋的詞,實在承不起主子的誇。”如煙恭恭敬敬地,笑意溫柔。
沈青玄聞言露出些笑來,“阿姐,你看,如煙還是這般自謙。”
“小姐和少爺你們一路辛苦,快些入府吧,我讓他們放了熱水,小姐和少爺回去好好放鬆一下,晚膳也在著手準備了,等收拾好就可以隨時上菜了。”如煙話落,抬手往裡做了個請。
沈扶歡點點頭,“如煙,辛苦你了。”
馬車被拉走,一群人簇擁著兩人進了沈府,走進來,沈青玄這才長嘆一聲,“終於回家了。”他轉頭對著一旁的沈扶歡道:“阿姐,你說明明才過了五日,我怎麼感覺很久很久沒回來了呢?”
沈扶歡應聲,“是啊,我也是,看家裡這些人和物都覺得有些陌生了。”
沈扶歡和沈青玄對視一眼,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沉下去幾分,危險並未解除,從徐子非離開那一刻起,才是真正危機四伏,他們兩人必須時時刻刻打起精神,現在才是真正走在刀刃上,每一步都心驚膽戰。
走了沒多久,沈扶歡和沈青玄就分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如煙剛剛被鄭秋蘭喊了過去,所以又來了幾個丫鬟跟著她,伺候她沐浴更衣。
木桶裡熱氣升騰,沈扶歡褪去衣服踏進去,沿著水將整個人陷入水中,連頭都沒露,眼睛一閉憋上氣。氣泡咕嚕嚕的一串接一串,而沈扶歡此刻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五日,她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驚嚇,火災,蝠妖,極地冰雪,乃至最後命懸一線的恐懼與掙扎,無一不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兩次看著沈青玄在自己眼前受傷卻無能無力,又想起腦海裡那總是在危險來臨時盤桓的魔音,那個聲音明明就是她自己,可是聽起來卻陌生又冷漠,讓她差點自亂陣腳,被這聲音所誘惑,前往暗黑的沼澤。
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被它吞噬一樣,摧毀了理智,泯滅了意識,那種感覺似曾相識,又極度畏懼矛盾,只不過這一切沒來由的感受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
憋氣憋得越來越難受,最終從水裡抬起了頭,甩出幾滴水花,溼漉漉的長髮像水藻在水中漂浮,女孩眉目似畫,隱隱蹙著眉。沈扶歡緊閉的雙眼終於在頭露出水面時睜開,眼中像被桶中的霧氣籠蓋,看不清情緒。
水溫剛剛好,泡的渾身都放鬆下來,她將頭倚在桶邊,下巴和脖子劃出極優美的弧線,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進水裡,四下寂靜,外面守著的小丫鬟人緣隱約。
自己雖然說服了徐子非可以幫他找他想要的那個東西,但是現在回了家其實連門都出不去,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這個最大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