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這幾句是全心全意的為了春茂社和燕春來打算,在座的無不點頭稱是。
她轉而又鄭重的看著燕春來道:“你是我的徒弟,若是你出了紕漏,新戲之事,就此作罷。”
燕春來一下子就塌了肩膀,長長的“啊”了一聲,臉上的失望一覽無餘,可不過一會兒她便又重新打起精神來。
若是平日,光不出錯還不行,得演到師父滿意才行,而讓她滿意,實在太難!
現在商雪袖的要求只是不出紕漏,已經是極寬鬆的了。
燕春來情不自禁的拍拍胸口,楚建辭已是開口做了保證:“商先生放心,您將戲碼排好,我不錯眼的盯著他們排戲,我比您更想要春茂社闖出名頭來。”
商雪袖寄身於春茂社中,到底還是有些顧慮,思來想去,給自己排的戲反而少之又少。
戲碼排的不密集,這段時間各個戲班子彙集於上京,各處都在唱戲,春茂社實在沒必要擠在裡面每晚上都拿戲出來演。
商雪袖又仔細的挑了幾齣雅緻的小摺子戲出來,這段時間請了戲班子進府唱堂會的不少,這銀子好賺,也很好在富貴人家裡打口碑,不妨試試。
楚建辭看著戲碼,僅有些大戲裡面的配角兒——甚至連名字都不需要掛的,商雪袖才會偶爾『露』個臉,做主角兒的摺子戲一出都沒有掛出來。
她也是真心想要替燕春來揚名,所以要麼是大戲,要麼是燕春來的摺子戲,一時間楚建辭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是好,只是內心難免遺憾。
關於商雪袖,他曾經明裡暗裡的說過,可以將春茂社改了名字,比如加上個“雪”字什麼的,可商雪袖態度堅決的回絕了。
他便隱隱有種感覺,商雪袖在春茂社裡,恐怕也是呆不久的,待到來了上京,排了這樣的戲碼出來,明顯的是多給班子裡其他伶人機會,她又要為了燕春來寫戲,不能不說,她已經做的足夠了——這點上,她就是一齣戲都不唱,也不能說她自私。
楚建辭『摸』不清楚商雪袖的真心,只覺得她與春茂社一路同行,卻始終站在更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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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雪袖仍自關在屋裡誰也不見,戲詞兒寫了一頁又一頁,卻始終不能滿意。
她有些洩氣,便『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唱了老生的緣故,她的眉心終於也有了一道極淺的豎紋,她搖搖頭,道:“木魚兒,幫我把香點上。”
木魚兒便知道商雪袖這是要作畫或者寫字,和商雪袖一起在一個盆子裡淨了手,他去燃香,而商雪袖則攤開了一卷紙,想了想拈了筆細細勾勒起來。
時辰過的飛快,一個下午過去,那紙上的人物還只是白描模樣,木魚兒湊了過去,道:“咦,這是觀音大士麼?”
商雪袖畫的的確是一尊觀音像。
那觀音像腳踩蓮臺,手執柳枝,可是卻是端莊不足,窈窕有餘。
她又聚精會神的調了各『色』顏料,纖細修長的手指夾著兩支筆,一筆筆的填描著,一團團的暈染著。
木魚兒點著了幾盞燈,悄悄的放在她兩側,一眼也不眨的看著,想問話,又不敢打擾,看著慢慢的那觀音像手中的柳枝染上了碧『色』,白皙臉上現出了紅暈,嘴唇點上了朱『色』,兩個瞳仁也經由墨『色』和鈦白兩『色』描繪得熠熠生輝、顧盼生姿,最後才是眉心的一點硃砂。
他看著商雪袖放下了筆,又『揉』著手腕,知道這差不多是畫完了,才道:“好美的人啊,和我看到的觀音像一點兒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