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平日老廟兒和周圍街坊關係還好,所以人沒了,窮街坊還湊了錢,在城隍廟的後頭立了一個小小的墓碑。
街坊們見到了木魚兒,幾乎不敢認。
木魚兒個子長高了不少,衣著被商雪袖打理的乾淨體面,因為跟著商雪袖見過不少世面,就連說話都和以前不同。
直至木魚兒開口喊了里長的名字,大家夥兒才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
商雪袖只遠遠的站著,看到木魚兒不時向她望來,又向街坊鄰居解釋著什麼。
眾人看著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帶了幾絲敬畏——竟是沒有一個人能認出來,她原本就是被他們玩笑著和老廟兒湊成一家子的那個瘋婆子。
木魚兒對著他們一謝再謝,又拿了商雪袖早先備給他的銀錢交給了里長,仰著頭說了幾句,這才跟著商雪袖到老廟兒的墳前祭拜了一番,才回到了客棧。
此時商雪袖看著木魚兒手上沾了沒幹的顏料,也不在意那畫面上的蟲兒抹花了沒有,只拉了他去洗手。
雖然木魚兒回來就沒有再哭過,但商雪袖知道這孩子心中是極為難過的,好幾天裡,說的都是老廟兒。
老廟兒臨死前,一口血接著一口血的吐,旁人再熱心,也不敢近身了照顧,就算埋人,也是花錢請了人埋的。
她眼中漾著柔和的光,輕輕拿了布巾擦著木魚兒的手道:“那廟裡已經換了旁的廟祝,我已經留了銀兩,託他平日裡幫忙拔拔草,年節裡買些紙錢香燭祭拜……等你長大了,每年都可以回來看看。”
木魚兒點點頭,看著商雪袖,眼中孺慕之『色』更濃,正要說些什麼,聽外面有人敲門,便跑過去開門。
楚建辭正站在門口,向裡張望道:“木魚兒,你姑姑可在嗎?”
商雪袖便捲起了畫卷,道:“楚班主,您請進來。”
楚建辭想了想,進了屋子,道:“商娘子,我幫您收拾收拾東西,戲館子已經訂好了,我們這就過去。”
商雪袖有些訝異,看楚建辭正到了桌案處,要替她收拾墨,便收回了原本想問是什麼戲館的話,急忙道:“東西不多,楚班主放那就好,我自己來。”
楚建辭停了手,有些訕訕的道:“若有需要,商娘子開口便是。”
商雪袖搖搖頭,道:“不過些許小物件,有我和木魚兒兩個拾掇足夠了。是什麼戲園子?楚班主之前猶豫了許久也沒定一個,今天是……”
“是榮升。”
楚建辭因為不甘心,所以往各大戲園子都投了貼子,不過內心也知道基本是沒太大希望的,只是試試看罷了。
不曾想榮升下午就回了帖,還來了人。
一聊起來,他才知道是蘇城榮升的老闆早早就寄了信過來,提及春茂社不可小覷,若有可能,一定請來坐館!
楚建辭意外之餘,也有些感慨,難怪榮升開了一家又一家,這些個掌櫃的,能不為其他大戲班子的名聲所『迷』,不光眼光著實毒辣,看來底子也極厚。
他這三個字說出口,商雪袖有些怔。
人生際遇實在是奇妙,如同多年前帶了新音社進了上京,躊躇滿志之時,她也是選了榮升……她喃喃道:“榮升,還是劉老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