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著,花平就走上了龍套之路,一做就是二十來年,呆過一百多個小戲班子!就算是四王之亂那會兒,也沒影響了他在各個戲班子裡混。
商雪袖無論是問他什麼戲,誰怎麼演的,他都能說出個子午卯酉出來!
像花平這樣兒的人,商雪袖想著,就算是自己攏不到身邊兒,也要薦到六爺身邊兒去。
她看著這群人十分熱鬧,自己則慢慢走到一邊,入眼處,北境荒原開闊而清冷,頭頂這一片天,距離地面極近,似乎那雲朵也觸手可及一般。
遠處似乎又颳起了風沙,她眯了眼睛,只覺入目的是一團團泛黃的煙霧,什麼都看不清楚。
不知怎地心裡就想起來《出塞》,商雪袖便低聲唱起來:
“莫說是個人,就是那馬到關前,
馬到關前也就步懶移。
人影兒稀,人影兒稀,
只見北雁向南飛。
冷悽悽朔風似箭,
又只見曠野雲低。”
她再次向曠野中看去。
風沙似乎是為了這一刻特意稍息,她終於能看清楚,那一團團彷彿攜帶著風沙煙塵的,是數十騎人策馬而立。
打頭的那個,對於商雪袖來說,似乎隔了一輩子那麼久沒有見面,卻是一輩子也不曾忘懷。
商雪袖嘴唇打著顫,喃喃的念著。
“阿虞,阿虞。”
她似墮入一場美夢,心裡糊里糊塗,就連眼睛裡都糊成了一片;她又彷彿是清醒的,就算是什麼都看不見,可是那個身影就在她眼裡,心裡。
商雪袖不知不覺的向那身影奔了過去,又起了風,刮在臉上,眼淚就這樣被吹乾,又有些乾乾的疼,可是她還是想跑的快點,再快點,雖然她知道這是真的,這不是夢,他就在那裡,不會消失。
那張臉越來越近,越來越真實,彷彿只要再一刻就可觸控,商雪袖伸出了雙手,她想啊,若是摸上去,定然是溫溫的,暖暖的,又有些糙糙的,會將她的手心弄得癢起來,也會將她的心變得充盈起來。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觸控到,就被馬上的人藉著她奔跑的勢頭掠到了馬上!
“阿……”商雪袖慌亂了起來,她坐在連澤虞的身子前面,被他結結實實的抱在了懷裡,可這樣,她便看不到他了!
她想轉身,她想回頭,可卻被死死的禁錮在那裡,連澤虞的氣息靠近下來,最後他的頭落在了她的脖頸旁邊,一股股的溫熱時快時慢的噴在她的頸窩處,而後她便感覺到溼意。
那是阿虞的淚。
是冰冷的,也是滾燙的。
商雪袖放任自己靠在那個溫暖的懷抱裡,無聲的哭了出來。
侵襲她的,讓她心頭如同針扎的,是阿虞——在蕭園中對他微笑的阿虞,在散戲後的夜風中等著她的阿虞,在西都抱她入懷的阿虞,為她南北奔波的阿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