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等著夥計跟白案過來, 幾人捏著鼻子把那堆髒物清理出去,又先後擔了幾桶水, 把地面擦洗得跟鏡子似的, 一塵不染。
可東西沒了,氣味猶存, 縈繞在屋裡經久不散。
而且,清掃地面的水流到外面, 在門口結了薄薄一層冰。
客人們一來怕摔著, 二來覺得晦氣, 都躲得遠遠的, 誰也不曾近前。
對面的客再來的客人又是川流不息,一上午沒斷過人兒。
臨近中午,蔡掌櫃兩手袖在一起,扭動著肥胖的身體走到知味居門口, 小心地避開地上碎冰,問道:“陸掌櫃一上午沒得閒啊, 就看你一遍一遍擦地了。”
陸掌櫃有口難言, 只當做沒聽見。
蔡掌櫃又道:“我也是忙了一上午,連口茶沒撈著喝。”探了頭往沁香園瞅瞅, 對松枝道:“還是你舒服,掌櫃夥計一人擔,還能騰出工夫來喝茶。”
松枝笑笑, “蔡掌櫃嫌累, 乾脆關了鋪子好生歇兩天。”
“那不成, 那不成,”蔡掌櫃搖頭,“我還得給東家賺銀子,我們東家不比你們東家年輕面皮薄,哈哈哈,說起來長得真俊俏,不知道許了人家沒有?”
松枝頓時拉下臉,一杯冷茶潑出去,正倒在蔡掌櫃腳前。
蔡掌櫃訕笑兩聲,“隨口一提,開個玩笑。”
搖搖晃晃地回到客再來。
陸掌櫃將兩人對話聽了清楚明白,沒將松枝放在心上,倒是暗暗懷疑起蔡掌櫃。
知味居生意一落千丈,沁香園還是跟以前一樣半死不活,而客再來卻賺了個盆滿缽滿。
他跟蔡掌櫃面對面做生意十幾年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原本打算有錢大家賺,和氣生財,沒想到姓蔡的卻想一家獨大,容不下他知味居了。
陸掌櫃氣得拍了桌子,吩咐白案趕緊把知味居賣得最好的豬油松子酥和玉帶糕做出來。
又鋪開宣紙,大筆蘸了濃墨寫下“買一斤送半斤,早來早得,賣完為止”的字樣。
他豁上去不賺錢也不能眼看著蔡掌櫃小人得志。
當天下午,知味居大門緊閉,可點心的香氣卻透過門縫和屋頂的煙囪肆無忌憚地飄散開來,充斥著整個乾麵衚衕。
有鼻子尖的嗅兩下,篤定地說:“肯定是松子酥,隔著老遠我就能聞到炒松子的香味。”
旁邊有人附和,“沒錯,論起糕點的口味,知味居的白案確實有兩下子,比客再來強。對了,你嘗過沁香園的點心沒有?”
“沒去,我看開張一個月了,沒幾個人去,說不定都是陳貨。”
另有一人插話道:“我原打算去嚐嚐,聽說那家白案不講究,小解不洗手就直接和麵,一尋思就覺得膈應,還是算了。”
先前鼻子尖的那人道:“人家洗沒洗手你看見了,這話肯定是放屁,存心不想讓沁香園立足。”
幾人閒聊半天,見知味居始終沒有開門營業的打算,也便各自散去。
而隔著小半個京都城的東條衚衕,小六正眉飛色舞地跟範直講述他昨夜的豐功偉績,“……我原先只打算往面裡灑點巴豆粉,沒想到一時內急,找不到方便之處,只好就地解決……今天特意去轉了轉,知味居正忙乎著擔水擦洗地面,旁邊人都捏著鼻子走,哪還有人上門?”
範直穿著灰藍色直綴,外套兔毛馬甲,手捧熱茶,面色晦澀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