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楊萱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楊修文看看旁邊同樣睜大雙眸的楊桐與楊芷,沉聲道:“你外祖父三週年祭奠那天,書院弟子以及許多慕名而去的文士都已經到齊了,你三舅卻遲遲不露面。賓客們都等了兩刻鐘,他才酒氣熏天地從百花樓出來,還口口聲聲喚著妓子小名。”
百花樓是揚州極有名的青樓妓館。
想起當時賓客們議論紛紛的情形,楊修文臉色更沉,厲聲道:“真是醜態百出,把辛家的臉面全丟盡了。”
“不,不可能!”楊萱大聲叫道,“三舅舅不是那樣的人,定然是別人陷害他。”
辛氏忽地淚如雨下,瞬間淌了滿臉。
楊修文掃一眼辛氏,語氣譏誚,“如果是你大舅或者二舅,興許還有可能。你三舅就是一浪蕩子,哪裡用得著別人陷害,自己瞧見泥塘就自發自動地跳進去了。”
楊萱固執地說:“不是這樣,三舅舅最好了。”
楊修文不再理會她,沉著臉對楊桐道:“讀書便是為了明理知事,懂得三綱五常,倘或臉這些都不顧及,那麼只能落得眾叛親離不容於世。”
楊桐肅然應道:“孩兒謹記父親教導。”
楊修文緩了臉色,嘆口氣,“你們回去吧,我另外有話跟你們母親講。”
楊萱不情不願地回到玉蘭院。
她是真不相信三舅舅辛漁會在那種莊重的場合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那太荒謬了。
雖然按規矩來說,父親亡故,兒子要守孝三年,但是通常二十七個月就滿了孝期。
就是說,出了正月舅舅們就可以除服。
這期間足有九個月的時間可以飲酒作樂,三舅舅何必非得在奠禮的前一天喝得酩酊大醉,以致於夜宿青樓?
三舅舅從來就不是愚拙之人。
三年前,辛歸舟病故。
當時楊芷染了風寒不能出門,辛氏便帶著楊桐與楊萱到揚州奔喪。
三舅舅比辛氏小三歲,是辛歸舟最小的兒子,彼時雖已婚配,但未有子嗣。
辛歸舟在揚州頗具名望,前去弔唁之人絡繹不絕。
大舅舅辛農、二舅舅辛牧以及三舅舅辛漁帶著子侄輩站在靈前答謝賓客。
賓客們上完香,會對辛農與辛牧道惱,請他們節哀順變。
卻沒人搭理辛漁。
辛農與辛牧都飽讀詩書,考中過進士,但不曾入仕,就留在書院執教。辛農教授《論語》,辛牧專講《春秋》,記得弟子們敬重。
唯獨辛漁,連個秀才的功名都沒有。
別人紛紛談論說一畝好田裡長了棵歪苗。
楊萱聽在耳朵裡,好奇地問:“三舅舅,你怎麼不像大舅舅那樣做個有出息的人,這樣別人也就願意跟你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