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金絲楠木所製成的棺材被端端正正地擺在宮殿正中央,其上繪製著這個世上最精美的畫匠所畫的圖案。圖案上有九條龍紋,亦有這個皇帝一生所做的功績。
年輕的他騎著戰馬開疆闊土,老來督造建立多做行宮,行宮繁複美麗,匯聚了這個王朝最得力的工匠無數精力物力。
圖案上用最褒義的畫面,稱讚了他所有做過的事情,掩蓋住那深宮之中或有人知道或沒人知道的累累白骨。
但是,再精美的棺材,終究只是棺材。
哭喊聲傳遍宮殿的四周,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但是幾分真幾分假,又有誰能分得清?
秦文軒面無表情地跪在隊伍的最前面,兩旁是無數哀慼戚的文武百官,身後是三皇子滿臉淚痕的秦文遠以及秦蒼啟的其他眾位子女。
秦文遠本被先帝下令“反思”,現在先帝駕崩,按照律法被放了出來替先帝守孝。
他哭嚎著從自己的府邸裡出來,一副天塌地陷的樣子,讓不知名的人都聞之嘆息,然,宮裡面都是人精,他這一副樣子,自然騙不了人,只不過該給的面兒還是要給的,路過之人無不誇讚三皇子孝順。
一陣風颳過,白紙紛紛飄蕩在周圍,除此之外,飄蕩在這宮殿四周的還有——
朝中諸位大臣的爭論聲。
“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要太子殿下繼位嗎?!”
左相潘苑傑抖著山羊鬍子,爭得臉紅耳赤,一張老臉上的皺紋都被氣多了幾條。
以施貴妃的母家為首的世家自然是寸步不讓。
那施大人站在最前頭,張口便是回嘴,字字誅心。
“相爺這偏心也太嚴重了!誰不知道太子殿下名聲臭名昭彰,朝中有多少大臣是真心支援他?還不是看在他這名面上的位子,要我說,就該讓英明的三殿下繼位!”
左相指著他們怒罵,那臉上發白的鬍鬚都被風吹得抖動起來,當然,也可能是氣得說話的時候被抖了起來。
“太子殿下乃是先帝御筆親封的儲君,現在有了儲君,你們還要換太子,你們這是謀權篡位。”
那施大人身後的另一個世家派的大臣走了出來,一派搖頭晃腦的樣子,連連嘆息著說道,好像左相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樣子。
“相爺此言差矣,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吶,我們這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眾位大人,你們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又有人應和道,這次竟然不是世家裡面的人,而是一直跟別人不怎麼湊合的清流派大臣。
這清流派以御史為首,講究個“兩袖清風”,平日裡穿的衣裳也不華貴,動不動就愛來個“死諫”好名留青史,秦蒼啟被氣得多次想試圖弄死他們,讓他們真的嚐嚐“名留青史”的機會。
沒想到這次他們竟然支撐起了三皇子,顯然平日子裡對這太子殿下意見頗大。
“是啊,這太子,真的不行。”
一眼望去,說話的,不僅世家一派,就連中流的大多數大臣也是連連搖頭。
左相氣的差點就要暈了過去,被幾個眼疾手快的大臣團團圍住,趕緊扶住他。
秦文軒突然站了起來,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誰也不知道他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夠了,孤乏了,去東宮歇歇。”
他眼眶通紅,快步走出人群,眨眼間就把身後正在爭權奪利的眾人拋下,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別人的議論聲。
“你們看看這太子。”那人連連嘆息。
又有人道。
“這個時候不在這裡守著,還跑了……”
“哎,這太子殿下真的是沒救了。”
“……”
衛珠跪在人群裡,夫君不受寵,作為儲君的秦文軒無權無勢竟然繼位困難,自然也就沒多少人關注她這個更加不受寵的太子妃了。
她見他已經走了一段距離,趕緊趁著別人不注意跟了上去。
。
少年腳步沉重,低著頭,一步步走向東宮。
一路上,穿著白衣的宮女太監們見了他給他打招呼他也沒應聲,一派神色恍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