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下手替她掀開紗帳,再瞧,蟲兒的衣衫整齊,唯獨眼睛裡水紋凌亂,但是未見淚痕,似哭又似未哭,叫櫻祭夜的心裡也是無端艱澀。
“難道,你就不想問問獨孤斬月臨走前,可曾說過什麼話嗎?”又是試探一問。
蟲兒散笑道“無非就是些請你悉心關照我的話,不聽也罷,耳朵清靜。”
獨孤斬月果真如是說,叫他護她。
這種冥冥中的靈犀,讓櫻祭夜忽然覺得自己根本是多餘的存在,喉頭滾折,轉身從桌子上捧出一方錦盒。
“獨孤斬月還說,這個東西你曾喜歡過,送給你了。”
一方金色錦織繡穿花粉蝶的華貴錦盒。
似曾相識的觸感叫蟲兒直接開啟盒蓋,錦盒內裡稱著更精細的雲蘿金紗,連燭火那般普通的凡焰籠罩在紗間,都會流動成一簌簌新鮮奪目的光湧。
錦盒間,安安靜靜地躺著一隻似釵非釵的木質花枝,枝端像真花一般開著七八片暇白的花瓣,第九瓣彷彿新生的嬰兒,稚嫩地蜷縮在其餘花瓣之下,形態嫇憐。
開盒之間,整個花枝散發出如梅似蘭的幽幽清香,將屋內的濁氣一掃而空。
蟲兒想,難怪獨孤斬月的身上會有香味,原是攜帶了此物的緣故。
她把盒子一掩,信手丟給櫻祭夜道“他還真是幽默,曾喜歡的東西而已,麻煩你丟了吧。”
櫻祭夜怪看她一眼,表面上蟲兒的意圖十分明顯,就是不想與獨孤斬月再牽扯不斷。
實際上,她也只是不願再叫櫻祭夜痛苦不堪,獨孤斬月已然放下她,她也該放過她自己。
況且,她答應要嫁給櫻祭夜的,也應該替他的情緒考量。
感情或許可以是幾個人的,但是婚姻只能是兩個人的。
她給不了他想要的滿滿的愛,但是給的了他安全。
蟲兒什麼都沒有了,她早是個可憐的乞丐,心裡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她只能給櫻祭夜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櫻祭夜又試問,“那我可真丟了啊!”,他的唇角明顯牽出開懷的笑暈。
櫻祭夜不貪婪,從始至終,弱水三千,他只要蟲兒一個。
嫌他囉嗦,蟲兒明顯不耐煩地搖搖手,鑽入衾道“難道還想叫我這個病號送你一程?”
她的背對著櫻祭夜全然控制不住的笑顏,伸手攥緊心口的皮肉。
彷彿獨孤斬月用金縷絲紮起的肉丘,尚在原處。
扎手的舊傷冥冥中就在那裡,不管它作痛或痊癒,凸起或平坦,它就在那裡。
直疼得你喘不上氣。
蟲兒懶躺了幾日,其間僅有櫻祭夜,千目與雪団輪番前來騷擾,唯獨不見雀漓瀟。
那個小沒良心的傢伙,不會是誤傷自己,後悔得出不來門吧?
想起他陰鬱的表情,蟲兒又怕他對自個兒新增誤會,還是強打著精神起床,去雀漓瀟的苑子裡瞧瞧。
一路順風。
當蟲兒的手置在苑門上,反沒力氣去推開。
漓瀟一定還在氣她。
蟲兒沒來由得膽怯,直接蹲在門口,反覆思量自己看見雀漓瀟,第一句該如何哄他。
思緒鬥爭最激烈時,忽然聽見一道銀鈴笑聲刺破長空,由遠靠近,蹬蹬蹬蹬的跑步聲隨之而來。
千目喜笑顏開,邊跑邊笑道“雪団,快走,我們要把這個好訊息儘快告訴姐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