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縮在黑暗角落,尚且不知身外如何天翻地覆。
這裡的一切都被黑暗所覆蓋,目光所及之處皆為虛無,她曾經妄圖離開此地,這是控制她心靈的夢魘誕生地。然而最終她還是回到此地,不僅是痛苦,這也是她棲息心魂的安樂窩。
隱約間,耳旁似乎有人聲在爭吵,但她不願理會。
沒有人可以將她從這片虛無的安逸中拉出,不論天上地下,那個能將她從黑暗中拉出的人已經離開,並且不會再歸來。
那個人是誰?她微闔著眼開始回憶自己那段稱得上幸運的人生,她到底是幸運的,誰能說她不幸運呢?連死後都會被人以招魂帶回現世。可她遺忘了,將那個人的存在遺忘地乾乾淨淨,從此所有的記憶中失去了那個該有的存在。
“……回來吧。”又是那個惱人的聲音呼喊,她真想告訴對方不要再呼喊,她不想離開這裡,對這聲音甚至有些厭煩。
早幹嘛去了?
若是再早個三四十年,也有人在黑暗地牢裡如此呼喊自己,或許自己也不會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在這件事上她真的很不講道理。
每每沉浸在黑暗中時她總會想起那段慘烈的黑歷史,那的確稱得上黑歷史,太多年的嬌養讓她遺忘了如何辨別人的好壞。不,那時她打心底認為華峰是個壞蛋,但最終還是選擇了跟他走。
她可以裝作漫不經心地同人聊起那段歷史,但這並不意味著那段過往對她影響不深。
“子夜。”這次換了個聲音,有些耳熟又很陌生,是她多年未見的人。
之前的聲音猶如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蒙在耳朵上,有些抽象變形,她不太能夠聽出那是誰。這次的聲音卻大不一樣,似乎就在身邊一樣。
就在身邊……
她猛地抬起頭,眼前仍是黑暗一片,但那裡站著個人。她無比肯定那是人,而不是人形的其他生物。
那個人並不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一體,身處黑暗卻仍舊光華依舊,子夜動了動自己的胳膊,似乎有些被黑氣染上。她不太敢與那個人答話,她太害怕自己會將對方也拖入黑暗。
然而她不開口,那人卻有些忍不住,他扭過頭,是一張連夢境裡都不會夢到的臉。
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舔舐了下自己乾燥的唇,仍舊不敢出聲。或許是被她的怯懦氣笑,對面那人沒由來地笑出聲,其中夾雜著幾分無奈。
他們如此對視良久後,還是那人先開了口,“天天喊著要找到我,怎麼?現在見到我反而不敢說話了?”他的聲音很清脆,子夜敢打賭,人世間絕無可能有人的聲音比他更優越。
“……沒。”她怯懦地說著,手心卻攥緊,“這是幻覺。易安,你不該出現我的幻覺中。”
易安輕笑兩聲,眼中的無奈更甚,“若你知道這裡是幻覺,就該出去。”他為她的清醒而頭疼,這意味著不好勸,“聽著,離開這裡,我會在外面等你。”
“我不要。”她卻是固執地搖搖頭,“我們很久沒見過了,而且,這裡很安全,不要趕我走。”
顫抖的聲線代表著她的害怕,易安不太明白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在何時變得如此怯懦,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該去追究這個問題的時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