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甘寧跟蔡威認識相當富有戲劇性,簡直就堪比一部傳奇。
兩人碰面時是在一個酒館裡。那時候蔡威剛從江東回來沒多久,正處於讓底下人摸不著頭腦的情緒變幻期。文進他們也不知道蔡威在江東到底辦了什麼事,一個孫策的弔唁,蔡威用了足足三個月時間才回來,把他們這些留在荊州的人給擔憂的,都快以為蔡威被軟禁到江東了。要不是有個還算沉穩的陸遜攔著,蔡威手下那些豹子就要嗷嗷叫著問江東要人了。
結果兩個月後蔡威是回來了,可是卻莫名其妙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習慣,比如他忽然喜歡聽琴了,不光聽,他還專門跑去禰衡那裡,死乞白賴,生拖硬拽地逼著禰衡教他撫琴。從此蔡威府上幾乎日日都會傳出一陣刺耳到讓人想自盡的琴聲,魏延甚至私底下跟陸遜聲嘀咕:“聽仲儼撫琴,真的不如聽兒夜哭。”
結果陸遜更絕,人家直接回了句:“恐怕不是。仲儼的琴聲,應該是止兒夜啼的。”
文進和蕭圖在一邊抽著眼角,心裡無限掙扎:到底是跟他實話打消他這撫琴念頭,還是繼續委屈自己,接著被他荼毒耳朵?
最後想來想去,還是直腸子的蕭圖忍受不住,直接告訴蔡威:“爺,您別練了。您這琴絃玩的真的不如您的弓弦順溜,您還是術業專攻,繼續練習弓箭吧。”
蔡威聽了以後倒是沒啥慍怒之色,只是盯著琴案苦惱納悶:“明明一樣的琴絃,怎麼我就彈不出周公瑾那水平呢?”
蕭圖一頭霧水地看著蔡威:“為啥要跟周公瑾比?爺,您在荊州好吃好喝,又不要改投江東,犯不著這樣吧。”
蔡威抬起頭看著蕭圖語重心長:“不是要跟他比,而是你家公子發現:會這個,有時候比拉弓射箭更能討女孩子喜歡。雖然……我的這個,好像不屬於這類女子裡,但也難保有忽然心血來潮的一。萬一不學射箭,要看撫琴,我怎麼辦?”
蕭圖眨巴眨巴眼,隨後把目光下移至蔡威的右手拇指上:那裡他常用的鹿骨扳指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很細很精緻的絲帶,結釦在虎口處,看上去有些扎眼。不過配上他們家公子的這副樣貌,蕭圖頓時就覺得:能想出這樣繫絲帶的人,肯定是個相當靈透,相當機巧的人兒。而且對公子這樣貌絕對有些耿耿於懷!不然也不會想到這麼個特殊法子給標註在手上。不過還別少,公子長相配上手上絲帶可比原來那樣看著順眼,和諧多了,至少,跟他長相很搭調。
蕭圖到底也沒敢問:你這是因為啥學的這個?難道你真的要拿下孫家妹子?不怕被孫權咔嚓掉?
他只是很善解人意地跟蔡威轉移話題:“公子爺,您才從江東回來,肯定不知道咱們江夏又出了個家不錯的酒肆。蕭圖陪您去散散心?反正您在府裡悶著撫琴撫了那麼長時間了,也該出去活動活動了。前陣子黃府君見您回來居然沒有出門鬧事,還擔憂地問阿進,您最近是不是病了呢?阿進硬著頭皮答他:您才從江東回來,有些身體不適。”
蔡威意味不明地挑挑眉,拍了拍手,站起身:“好了,那就不練了。去你的那家酒肆吧。”
蕭圖立刻從善如流,顛顛兒跑到前頭引路。到走出一段距離,蕭圖才心有餘悸地偷眼瞧瞧,的舒了口氣:可算是不練,不糟踐我們耳朵了!太不容易了!就衝這個,這頓酒,我請了!
可惜蕭圖請客的夢想沒有實現,蔡威一進這家廣源樓,就被一位一身錦袍,腰掛金玲的二十多歲彪壯男子晃花了眼。
蔡威看著男子以他身後幾個亦是華麗的隨從眉頭直皺:“這是從哪裡來的宵?竟然敢在江夏如此耀武揚威?”
蕭圖趕緊盡責地在蔡威耳邊回道:“此人乃甘寧甘興霸。巴郡臨江人。為人輕俠好義,原是在蜀郡做郡丞的,不知因何投了景升公。景升公那裡也不知怎麼打算的,竟把他著來了江夏。”蕭圖著偏了下頭沉聲補充:“此人在綠林遊俠之中威望極高。頗有俠名。性情粗猛,豪勇好殺。脾氣有些剛烈,剛來投黃府君時還不是這幅打扮,不知如今怎麼……”
蔡威聞言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意味不明道了句:“恐怕不是性情粗猛,而是粗中有細吧?算了,不管他了,我們先上樓。反正以後他在黃府君下辦事,不愁結交不了。”
著蔡威就轉了身,袍子一撩,正要抬腳邁步,身前忽然被攔了一隻胳膊。蔡威皺著眉順著胳膊找到攔路的主人:正是剛才的那位甘寧甘興霸。
甘寧這會兒以饒有興趣地目光打量著蔡威,摸著下巴輕輕點零頭,衝蔡威友好的笑了笑,甘寧以他低沉的聲音,在放柔語調以後,不甚正經地道了句:“好一個如花似月的美嬌娘,可有興致陪某家喝上一杯?”
蔡威是什麼人?資聰穎,桀驁難馴,敢違父令抗母命,毅然南下,十二歲戰場廝殺的人!
甘寧是什麼人?船掛錦帆,腰繫金鈴,放著郡丞不做,帶著八百弟兄,弱冠年就縱橫長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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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人碰一塊兒會是什麼樣?想你可能想不到。但是要看的話,絕對一下就看明白了:眼前這大打出手的情景就是甘寧和蔡威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甘寧是因為看不慣蔡威那副娘們似的長相故意找茬:先還以為能帶出如此狠歷彪悍手下的蔡仲儼該是個怎樣人物呢?沒想到卻是個娘娘腔一樣的白臉!
蔡威則是因為甘寧這一身刺目扎眼的打扮和及其囂張的辭:孃的!自來都是爺欺負別人,還真沒幾個敢欺負到爺頭上的!今兒不給你教訓,你就不知道江夏這地盤誰才是第一刺兒頭!
兩個人幾乎是在甘寧那句“美嬌娘”的話落後,同時出手,然後又同時躲開對方拳腳。一回合接觸完畢,甘寧就立刻回頭對著要上前忙幫的手下喝道:“誰都不準來!今兒甘某就要會會這位蔡家爺!”
蔡威眼睛一眯,連話都懶得在,直接上手就打,甘寧是一邊躲閃還手一邊抽空大讚:“你這手功夫要是比你這人生的硬氣多了!”
蔡威拳風“呼”的一下掃到甘寧面前,甘寧險險架住後,緊著就是一腳踹出,蔡威身子一側,廣源樓新木的桌案“咔嚓”一聲,桌面裂成了兩塊。
蔡威瞳孔驟然一縮:剛才那一腳若是落在他身上,他怎麼著也得在榻上躺個把月!眼前這人,這哪裡是想找事打架,這分明就是不知道哪裡受了氣,藉機拿他做筏子呢吧?
蔡威這麼想著,下手也更加不留情,拳拳腳腳招招到肉。外人看來,這兩人哪裡是玩一般的切磋,分明就是動起了真格。廣源樓桌案木欄一下就遭了秧,“噼哩拍啦”一陣響動後,廣源樓的食客們全沒了蹤影。廣源樓的掌櫃弓著腰繞過亂飛的木屑,不怕死的來到蔡威和甘寧旁邊,作揖打千哀求道:“兩位爺!兩位大人!兩位祖宗!求你們別打了!本店真是本經營……實在是……”
店掌櫃這求情的話還沒完,就被蕭圖一把扯到旁邊,避過了甘寧的掌風。
“你不要命了!”蕭圖厲聲斥道。
店掌櫃苦兮兮地回道:“蕭大人您不知道,今日張公子已經放下話來,不讓我們廣源樓接待甘大人。”
“哼,張公子?什麼張公子?一個靠裙帶上位的紈絝罷了。他的話跟我們公子有什麼關係?”
“老兒正要跟甘大人,您就帶著蔡大人來了。這就……”
店掌櫃話還沒完,廣源樓門口忽然湧出一票壯漢,為首一個提著大刀的,見到裡頭混亂場景先是愣了下,待看清打架的人裡頭有一個是甘寧後,抬起手指很是囂張地道:“弟兄們,張公子有令,甘寧若為那得罪公子的事道歉就只卸他一條胳膊,否則就讓他消失在人世間!”
蔡威和甘寧因著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約而同停下動作。甘寧轉過身,相當磊落地拿後背對著蔡威問拿刀的壯漢:“某家認識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