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車雨勢便大起來。林思弦都不知該把今天判定成幸運還是不幸。
“前幾天沒看見你,”李主任跟他閑聊,“去哪兒了?”
“回去休息了下,”林思弦省略了之前的事情,“您也是來燒香的?”
“沒有,”李主任說,“我去旁邊有個廠借點器材,剛好開到這兒了。”
李主任是林思弦最喜歡的一類司機,開得又慢又穩,連剎車都踩得溫和,林思弦不知不覺打了幾個哈欠。不過這司機美中不足的就是太愛聊天。
“你上次跟小謝演對手戲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李主任說,“你詞兒不多,但戲真不錯,不像是沒學過的。”
輟學比沒學難聽,林思弦後來的簡歷直接把那兩三年抹了。他也客套地答:“寧導拍前講得細。”
“你這外形條件,應該去演點公路片或者沖獎的文藝片,”李主任列了幾個這兩年的獲獎作品,“就是這兩年好本子比較少。”
不是第一次聽到這類描述,林思弦知道都是禮貌措辭。閑談時聊藝術和效果,專案推進時講人脈和資源交換,大導才敢冒用小人物,但都偏愛年輕白紙。
漂亮話終歸是聊勝於無,林思弦道謝:“您過獎了。”
這種話題林思弦不太想繼續,看了一眼手機,之前給蘇紅桃拍過去的圖片還沒有迴音。林思弦又推測這位姐多半是昨晚嘗鮮之後忘了自己有個小號。
而車內李主任已經貼心地從一個林思弦不想聊的話題切換到一個他更不想聊的話題:“小林啊,你跟陳編這段時間相處得如何?”
林思弦看著後視鏡,分析旁邊這些車有無追尾可能性。
奈何都開得規矩,林思弦只能回答:“還行,說了挺多話的。”
咄咄逼人怎麼不是話,打胡亂說怎麼不是說。
“那陳編對你也是挺有耐心了,跟我們都是啞巴開會的。”這句話說得李主任很滿意,他接著道,“你倆現在關系如何?有沒有可能幫我探點口風?”
林思弦說:“您具體說說什麼專案。”有了明確的需求他才好編個明確的理由拒絕。
李主任說:“還能什麼專案,就他那篇《黃昏謀殺案》,到底打不打算授權。”
這名字林思弦聽過,不需要他刻意搜尋,社交平臺每隔一段時間便能刷到,是陳寄發在個人部落格上的一本中篇小說。最早發布在六年前,比讓他大賺的《池塘倒影》還要早很多,但一次性上傳完幾十章後便斷了,懸在劇情中間,以至於聞名後大量讀者去考古,撕心裂肺祈求他更完,不知是不是陳寄看見太多類似評論心軟,終於在兩年前寫完後半部分。
自那時起,《黃昏謀殺案》討論度便高居不下,之所以沒進銷量榜單是因為陳寄沒出版也沒開放任何改編授權,因為是早期作品,他公司也對此沒有幹涉餘地。但都說天賦型選手最初的靈光一現最動人,這ip兩年內熱度不減,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假新聞說誰拿下授權誰要出演,然而全都不了了之。
“這不算什麼敏感話題吧?”林思弦問李主任,“您怎麼沒親自問?”
“當然問過,問過好幾次,”李主任無奈道,“去年年初有個局,雲簡總裁喝多開了個天價,也承諾尊重創作,改編、後期、製作、演員都可以按陳編心意來,就這樣也沒鬆口。我就想著他是不是有什麼別的顧慮,但你也知道他這人,不想聊根本不接茬,所以才想著如果你跟他關繫好,看能不能幫我打探打探。”
林思弦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可惜愛莫能助,想了想說:“行啊,要哪天氛圍合適,我趁機問一嘴。”
話雖這麼說,但心知肚明,這事兒就跟別人告訴林思弦幫他參謀參謀資源一樣,絕對沒有下文。
離開幾天,這座日薄西山的小鎮沒什麼變化,在春天這種萬物複蘇的季節依舊毫無生氣。
舟車勞頓一整天,林思弦顧不上其他,確認完第二天的日程表後就癱回床上。
又困又倦,偏偏睡不太著。這417雖然名字不好,窗戶倒很透亮,林思弦打量著窗外月亮,意識在混亂中下陷,似乎萬物都遙不可及。
翌日,林思弦醒來洗了個頭,頭發又長了一些,按照導演意思跟拍攝順序符合所以不用剪。不過他發質細軟,吹起來頗有些費力。
他邊吹邊意識到他們的群裡很久沒彈訊息,以至於他都找不到這群在哪兒。最後只能搜扶滿的微信名搜出來一個“瘋狂星期4)”。
正準備發點什麼,扶滿和小胖子直接來敲門了:“吃飯不?一起。”
“蘇紅桃呢?”林思弦把半幹的頭發隨手紮了一下,“她好像一兩天沒回訊息了。”
“病了,”扶滿言簡意賅,“食物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