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結束後,林思弦在教導主任辦公室見到了婁殊為和小魈,傷得不算嚴重,只是臉上掛相,頗為悽慘。
林思弦話說得直接:“真厲害,二打一能弄成這樣。”
“二打二,”小魈反駁他,“袁尋起到了一個障眼法的作用。”
“你們不是找袁尋要說法嗎?怎麼跟陳寄對上了?”
“我讓他滾了,他自己不滾的,我想反正也看他不順眼,一起解決了,”婁殊為說,“誰知道這孫子這麼能打。”
林思弦對紛爭的起源沒興趣:“那你們現在怎麼處理?”
“把我們兩組人分開,讓寫檢討,”小魈說,“三千字,寫完回去。”
林思弦目測他們離目標還有一段距離,打了聲招呼便回去了。
班裡的人都去吃飯,教室燈還亮著。林思弦回自己位置的途中,看到陳寄的桌上放著一份檢討。
在婁殊為憋兩百字的時間裡,看起來他的三千字已經完工。
林思弦好奇怎麼能寫這麼快,便拿起來細讀。
讀到第二行便發現不對——這跟他偷拍在手機裡的優秀作文字跡一模一樣。
林思弦不敢置信,往後翻了一頁,發現了更多證據。那種如個人水印一般的連筆,在這張作文紙上反複出現,把他試圖逃避的意識狠狠釘在現實中。
“來查收你的戰果?”
陳寄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林思弦回頭,他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在林思弦抬眸看他的同時,伸手將自己的檢討毫不留情地抽回他手裡。
林思弦第一時間沒能接受,陳寄就是那個寫花草和塵埃的人:“……什麼戰果?”
“就我們兩個人,你還裝什麼?”陳寄問他,“那幅畫你燒的,不是嗎?你差點撞上我腳踏車那天。”
也只是前天。林思弦回想起那個時刻,他從歐陸上下來,看見學校新的花束,於是目的地從教室變成後山。他在塗鴉牆面前站定,點了根煙,就這樣默不作聲注視著這些隨時間凋敝的色彩,牆的右上角是一架大提琴,旁邊有幾片碎花瓣,是於蕊的簽名。
於蕊得知他也進四十六中那天很高興:“那我們以後就是校友了。”
她發簡訊告訴林思弦:“這個暑假我們班回校,我在學校裡給你藏一個禮物。”
那幅《迎春天》是林思弦燒的,也許還有其他的辦法,但林思弦懶得去想。他蹲下來,將打火機的外層火焰引到顏料上,春天正式燃燒起來。
他不要春天到來,他要自己此生唯一的禮物留在冬天的牆上。
林思弦不會將這段記憶跟任何人分享。
於是此時此刻,他只是站在原地仰視陳寄,用滿不在意的態度回複:“所以呢?”
“覺得自己很聰明嗎?自己做的事,看別人上躥下跳,說話裝得友善,背地裡嘲笑他們的愚笨?”陳寄第一次稱呼他的名字,“林思弦,比起婁殊為,你這種從頭假到尾的人更讓人煩。”
“那怎麼辦?”林思弦笑了,“去告發我?”
“你想多了,我對你們做的事沒興趣,”陳寄也勾起嘴角,“麻煩你和那兩個蠢貨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最後一句跟林泓常說的話一字不差:“你們這種人,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後來幾年林思弦很多次猜測,陳寄有沒有為他這一時沖動之詞後悔,偶爾會不會思考,這些無妄之災起源於哪裡,大概在他的視角裡面,只是林思弦這個秉性惡劣的人又一次的為非作歹而已。只有林思弦自己知道,他對陳寄的恨意、他們後來的交集都要追溯回這個瞬間——他意識到自己是塵埃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