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場事故
林思弦在手機上進行著緊急搜尋。
萬物沉寂的個人簡介很少,有一個微博賬號,除了微博小助手外沒有關注的人,上面一共三條內容,都是關於書本發售的。從他三年前憑借《池塘倒影》擠入大眾視野到現在,一共就接受過兩家紙媒的採訪,採訪也很中規中矩,基本都是圍繞創作思路、未來創作計劃幾個很基礎的話題。
只有一個問題聊到他生平,記者問他是怎麼踏上這條道路的,他回答毫不拐彎抹角,直言自己本科學的不是文學專業,只是靠給雜志投稿賺生活費,意外反響很好,便一直寫了下去。記者追問他原本學的什麼專業,他答不重要。
這題林思弦會,學金融工程的。
他萬萬沒想到陳寄竟然棄商從文,雖然陳寄現在掙到的錢確實可能比他打工一輩子還要多,雖然兩人同班時他清楚地知道陳寄作文寫得很好,還被他們語文老師影印了貼在其他幾個班裡,但在林思弦的想象中,陳寄應該坐在某個一線城市高階寫字樓裡,跟當年一樣冷淡寡言埋頭幹事。
然後一輩子不會跟林思弦見面。
周圍議論聲在他進來後漸漸密集。
“靠,我美瞳滑片了,我看不見。”
“挺帥的。”
“臉都沒看見就帥了?”
“你看肩寬啊,哥們兒怕是練得比我勤,主要我以為小說家足不出戶要麼脆皮要麼圓潤才對......”
在幾分鐘內,林思弦已經從剛才的慌亂中調整了過來,又能自若地跟同桌人聊天。幸運的是他們這桌離這場子的中心位太遠,他跟陳寄之間還隔著十幾個腦袋,關於陳寄的討論也沒有持續太久;不幸的是林思弦一直在用餘光張望,也沒能看到一個提前離場的人。
斜視久了眼睛疼,林思弦不想等了,準備編個理由回去休息。
剛支開凳子,寸頭男很有默契地同他一起站起來:“你跟我想一塊兒去了。”
林思弦禮貌微笑:“……嗯?”
哪一塊兒?
“要去主桌敬酒,是不是?”寸頭男表情是五個大字,兄弟我懂你,“我看你眼神一直亂瞥,我剛也想著什麼時候去合適,就現在吧,插個空。”
林思弦完全沒想到這一層,試圖解釋:“我其實是想——”
但其他人接話更快:“我也琢磨老半天了,一起去一起去,哎我真的討厭這種流程,但我聽說咱們那統籌很記事兒。”
“不止記事兒,就是小氣,沒跟他打招呼的人都記著呢,你沒看其他桌都去了,”寸頭男壓低聲音,又問林思弦,“你剛想說什麼?”
“我嗎?”林思弦說,“我就是想喊大家一塊去。”
林思弦自小就很討厭敬酒,他二十歲之前也根本不用為這個煩心,都是別人繞著圈來想誇他的詞。好在就算不喜歡,林思弦這幾年也學得很快,充其量就一套流程,彎腰,把杯子放低,然後像做數學題代公式那樣根據情況挑選詞句。
這次也不例外,跟導演說了久仰,跟統籌說了感謝,跟主演說了請多指教,一桌人敬一桌人像傳送帶下的兩個齒輪,嚴絲合縫地運轉,沒辦法刻意漏掉任何一個。
只是一頓平常的飯,只是一次平常的客套,陳寄人在這裡,遲早會打上交道。雖然視線背叛了他的想法,始終不肯往右移一寸。
“謝謝,客氣。”他聽到陳寄一直在重複這四個字。陳寄的聲音平靜如初,像沒有任何波瀾的池水。而林思弦被推到了池水邊緣。
該說話了,該說什麼呢?隨便找一個公式就結束了,當真正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聲帶無理由罷工,寧死不願意震動。
沒想到先開口的是陳寄:“你還要踩我腳多久?”
林思弦一怔,立即往後退了一步。
這句話把周圍人視線都吸引了過來,寧沛笑著說:“別緊張啊,都是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