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喃喃自語,“我記得,我的丈夫帶著孩子出門,我突然很困,便留在客棧休息……”
“或許是夢遊。”
鏡流語氣篤定,透過輕紗,視線釘在女人憔悴的臉上:“夫人,你可以直行,走出這條小巷,就能看到返回客棧的星槎渡口。”
她甚至貼心地側過身,向自己來時的方向指去。
女人顯然對這位不吝嗇幫助的路人十分感激,她踮腳張望,確認方向後,恭敬地對鏡流道謝。
二人擦肩而過。
輕紗在輕盈的空氣中浮動,每一絲不規則的弧度被無限拉長,鬥笠的前沿緩慢下壓,曇華劍移到身側,冷冽的青光在昏暗中閃過一縷浮光。
在距離拉開到一米後,鏡流倏然暴起,左腳點地,長劍弧光如同飛星,斬向身後的女人。
叮。
劍刃撞擊看不見的屏障,倒掀的無形之手抵住月華般飛揚的流光,遏制沖勢,刺耳的音浪在巷中爆發。
狂風吹飛了鏡流的鬥笠,她彷彿擊中了一個壓縮到極致的高壓泵,無與倫比的氣勁向外狂湧。
她單手執劍,劈砍的弧光編織稱網,在手腕的帶動下將面前的沖擊碾成碎片,霜氣凝結後,她終於看清了面前人的真面目。
它依舊使用著狐人女性的面目,唯一不同的是,它有一雙瘮人的深藍色眼睛,這令女人平和的面相變得陰毒、邪惡。
它瞳中跳動著深藍色的靈火,如水體中翻騰的扭曲細蛇,譏誚地打量著鏡流。
“毀滅?”
鏡流抬平長劍,不禁蹙眉。
在仙舟履踏之地,鮮見除豐饒之外的敵人。
而且,這雙眼睛……分明是歲陽。
論納努克麾下的歲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仙舟,她只能想到絕滅大君。
“原來如此。”
她周身繚繞著濃鬱的寒氣,一線天光折射在劍上,澄明冷酷的劍身沒有絲毫瑕疵。
“說出你的目的,我饒你不死。”鏡流道。
狐人女性勾起唇角,她的皮肉受外物支配,勾勒出一個違和的、森冷的笑容。
絕滅大君跳動著青火,融入女人的眉心,幾乎同時,她的身體開始扭曲,宛如上千條盤踞在一起的水蛇。
鏡流不再多言,清暉宣洩,她藉助巷道的牆壁高高起跳,身姿輕盈,如同下墜的飛鳥。
澹月澄輝,劍式歸一。
萬道霜華般的劍氣同時爆發,寒氣順著巷口席捲而去,籠罩了半片市集,她的劍技早已臻於化境,攻勢淩厲強悍,無處可躲。
她縱身下落,曇華劍的劍花舞出殘影,絞殺著絕滅大君用來抵擋的青色波浪,利劍深入,一力劈下,在地面犁出一整道深深的溝壑。
煙霧中,狐人女性的雙耳在狂風中抖動。
她旋身橫抽,難以阻擋的劍氣湧去,幾乎剎那,一道青森的冷火從女人身上逃離。
鏡流看準時機,抬起劍,意欲上挑,忽然,一道不斷回蕩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徹。
“可憐的仙舟人……”
那聲音邪惡、濕滑,像某種柔軟的腔腸動物鑽入腦內,攜帶著震動向外擴散。
“記起來吧,嗔怨叱忿,皆你所有。”
有什麼,鑽入了她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