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倒在地。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他還很茫然,直到血液染紅了他的鎧甲,才發現自己已然坐在廢墟中。
“隊長。”膽小的雲騎趴在鶴長腿上,面鎧破碎,露出血肉模糊的半邊臉來。
“快跑……”
鶴長瞳孔一縮,他的心像是漏了一塊,又或者被迫站在懸崖邊,狂風呼呼倒灌,令他遍體生寒。
快跑。
快跑。
在他們面對永世的宿敵、面對發狂的孽龍、面對相差懸殊的危險時,無數死在他面前的雲騎都曾這樣說。
快跑。
可星海偌大,魔陰永隨,能跑到哪裡去呢?
面前的‘令使’鼓脹著面板,更多枝葉興奮地生長,它抬起一團沉重的骨骼,肆無忌憚地破壞了房頂,向下平拍。
比碾壓式的重力更快的是風中的血肉殘骸。
鶴長憤怒地仰頭,他試圖攥緊身邊的陣刀,卻發現自己看不見了。
劇痛是在左眼被骨片擊穿後才傳來的。
倏忽之戰裡,僅是巨樹枝葉的狂舞,巨大伴生碎屑群的殺傷力就可擊毀一整隊星槎。
下拍的孽物肢骸帶來一陣血液的腥味,鶴長視野一片模糊,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只不過僥幸被「飲月君」的雲吟之術相救,茍延殘喘了一段時日,得以與家人團聚。
而這次,無人救他。
死亡逼近,他已無力掙紮,正欲就這樣倒下,突然感覺脊背上貼來一隻手。
那手並不大,力道卻堪稱恐怖,將他穩穩接住。
一道聲音混合在孽物的狂吼中,貼著他的耳側響起。
“令使?差不多得了。”
那舉重若輕的嗓音裡夾雜著淡淡的不屑:“他是令使,那我是什麼?”
鶴長的思維已經停滯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失,體溫降低,可那聲音實在耳熟,他奮力睜開眼,腎上腺素回應了他的努力。
他抬手,手指夾住了一片柔軟的衣擺。
是人,那人正用胳膊圈住他的後背,以一個保護的姿勢將他擋在身後。
血紅的視野中,對方看向他,面目模糊,輪廓不清,鶴長只看清了一雙角。
一雙金黃色的角,形狀嶙峋,弧度鋒利,整體粗壯而修長,綠色的星火在角尖流散。
柔軟的銀杏葉從長角根部鼓出,削弱了異類的違和感。
鶴長瞪大了眼睛,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囁嚅著:
“大人……”
“噓,少說話,血止不住了。”那人撥開他的手,按在他的左眼處。
一股熱流從傷口湧出,火辣辣的痛感霎時消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