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醫生的,怎麼能對病人産生不正當的感情呢,這是行業大忌,是醫德有失,是枉為仙舟人。
鬱沐表情嚴肅地告誡自己,手上卷著對方的發梢繞了一圈,戀戀不捨地搓撚。
實際上,他一直有個問題想問:
持明龍尊的尾巴連線的究竟是脊椎或者尾椎上的哪塊骨頭,又是怎樣的生物構造,勾纏時的力度如何,比起四肢,在控制上有沒有獨道的要領。
好比貍奴和尾巴是兩個生物,鬱沐和他的銀杏葉也同樣無法共用一個腦子,他實在需要人授業解惑。
但眼下,龍尊無法解答他的困惑。
丹楓似乎做了噩夢,沒過一會,額頭便滲出了細密的汗。
他嗓子裡溢位不安的呼吸,輕而急促,隨著吸氣,頸側的青筋浮起,在面板下顯出輪廓。
鬱沐垂眼,隱在陰影裡的視線無比專注。
他曾將自己珍藏的所有記憶反複閱讀、揣摩,確信任何一幀片段都不如此時這麼近。
光線明亮,氣氛安靜,沒有閑雜人等打擾,沒有雲水阻隔,他可以看清丹楓臉上的每一絲痕跡。
丹楓的神情總是淡漠,眉目的線條和輪廓透著點疏離,或許是本人性格所致,唇形好看,但唇瓣削薄,抿得很緊,哪怕在睡夢中也不肯放鬆絲毫。
他很少有安寧沉睡的時刻。
萬載日夜受舊業負累,為責任所擾,唯有與同袍把酒時堪獲一點慰藉,而最後,這丁點慰藉也化為烏有,徒作杯影。
如果丹楓能在此刻醒來就好了,鬱沐想。
他想看到對方的眼睛,重新品味那幽青雙眸裡的冷傲和複雜,但此刻的丹楓只能弄亂他的床鋪,發出或深或淺的呼吸。
對方依舊未能真正醒來。
或許不日便會,只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好在,鬱沐從不畏懼等待。
鬱沐伸出手,燈下,手掌的陰影幽暗,投在丹楓的臉上,龍角的光澤在暗處更為明亮,對方似乎感知到了什麼,但無法躲閃。
他輕輕的、溫柔地,撩起了綢緞般的黑發,按在了丹楓的後頸上。
他有一件事想要確定。
入手的頸後面板很光滑,沒有半分傷疤,突起的頸骨存在感極強,硌著指腹,令他的手指微微分開,複而並攏,確認骨骼的位置沒有問題。
他沉默地、合乎禮儀地檢視著對方的頸項,一點點,沿著脊骨的觸感向下。
龍尾在地板上摩擦,丹楓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半天後,鬱沐收回手,稍微安心了點。
景元將丹楓收押在幽囚獄的決定非常明智,想把手伸進十王司的地盤又不被發現,僅靠龍師是做不到的,即便有背後黑手推波助瀾,也難以在丹楓身上取得什麼有效的成果。
如此一來,鬱沐就更沒必要摻和進仙舟人的家事中了。
藥王秘傳渴求慈懷藥王的失傳靈藥,持明為延續族裔的化龍妙法不惜鋌而走險,仙舟唯恐建木殘骸再度生發,世人各有立場。
但眼下,管他什麼龍師長角、持明失髓、倏忽血肉、大變魔陰,哪怕這艘仙舟立刻傾覆,也跟鬱沐全無關系。
現在的他,只想知道被窩裡的人還能不能起來吃他蒸的魚。
他鍋裡可還燉著那麼大一盆名貴水産啊,教他一個人怎麼吃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