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救嗎?”
得救。
怎麼才算得救呢?
刃不明白對方問話的含義,也不覺得對方此刻言語中的情緒值得信賴,最淺顯的,他甚至無法得知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
他未作出回應,對方卻像是理解了。
“我知道了。”
那人說著,站了起來。
那一刻,刃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夠睜開了。
被剝奪的控制權回歸己身,□□循著牽引,比意識更快行動。
他睜開眼,伸手,緊緊抓住了離去那人的腳踝。
入手的觸感不似人類的面板,有些粗糙,如同某種植物的葉片,未能被布料阻隔。
向上看的瞬間,他對上了那人的眼睛。
那是一雙璀璨的、與人類迥異的金眸。
金眸的無機質感過於強烈,被全然的審視和淡漠充滿,它們垂下時,仿若俯瞰著一隻螻蟻。
那不是人——這是刃的第一反應。
他從未見過人會有那樣一雙眼睛。
那時,恐懼、絕望、憤怒,一切情緒化為烏有,或許是鬼迷心竅,他被那雙金眸吸引,緊緊地攥住了對方,彷彿抓住救命稻草。
那雙金眸向下瞥了一眼,複而緩緩抬起。
刃聽見了自己的骨骼再度開裂的聲音,無形中,有什麼可怖的東西撕扯著他的軀體。
他或許又要死了,他想。
但下一秒,聲音從上往下,輕飄飄如羽毛,落在他手上。
“你弄疼我了。”
那東西不帶感情地點評。
刃的眼珠微微顫動,被話語的內容震懾,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放開手。
他依舊攥著對方的腳踝。
忽然,那東西的嗓音裡帶了點音調,滿意道:
“但,很好。”
刃看見對方再度跪下,這次,他的視線變得寬闊了一點。
他看清了對方頭上攀附的枝葉,新生的莖幹彎曲纏繞,幼嫩的銀杏葉歡欣搖曳。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能口吐人言、有著人類容貌的豐饒孽物。
刃本該厭惡、憤怒、嫉恨如仇,可現在,他卻連一丁點抵觸都無法感知到。
孽物伸手,覆上他的眼睛,遮住了他目力所及的一切,聲音緩緩。
“我會救你,只是現在,先忘記吧。”
這話彷彿有某種魔力,盤旋在刃不算清醒的腦海裡,思緒如同洶湧的水波被撫平,對方的手掌沒有溫度,不似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