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沐開啟門,將刃推出去,倚在門框上,笑著朝對方擺手。
“如果下次生病了記得還來找我,只是不要走房頂,修理費很貴的。”
刃適應了一下手上纏的繃帶和身上明顯小幾碼以至於很勒人的制服,點了點頭,腳步自動牽引他走出門去。
大門合上的剎那,他的頭突然痛了起來,一些記憶的片段湧現,令他困惑迷茫。
——
自己應該是死了,刃想。
他只能見一片殷紅,嘴裡腥甜,四肢綿軟,戰場中漂浮著灰燼燃燒後的氣味,如此鹹澀,刺鼻。意識迷茫,思維斷裂,身體重新拼接的細微聲響卻震耳欲聾。
體內的怪物生出無盡的血肉,填補這具空洞軀殼,無論幾度,他還是無法死去。
有什麼東西在靠近,步伐並不輕盈,但堅定,有力,聲音越來越近,到最後,一道影子投了下來,覆蓋住他的眼皮。
世界驟然昏暗。
那東西身上有一種氣味,獨特又罕見、宛如滴著露水的新枝開蕊時的味道,刃從來沒在此處聞到過。
那東西跪了下來,刃知道。
手掌先觸碰到一截柔軟的絹布,絲滑如水,大概是衣擺,用獨特的細線繡著紋路。而後,膝蓋抵著他的側腰,那東西在地上放下了什麼,發出咚的一聲響。
一根手指探到刃的鼻尖,懸停了三四秒。
那種奇異的味道更濃鬱了。
“已經沒有呼吸了。”
那東西說話了,是人。
那人的聲音聽上去相當年輕,聲線平直、冷淡,個別字的語調聽起來有些奇怪,就像是沒怎麼說過話。
血肉被填滿,刃感受到軀幹在連線,癒合的進度似乎並不遵循生物生長的邏輯。
在說完話後,那人將手收了回去。
正當刃以為對方要離開時,那人再度伸手,解開了他的外套,一下一下摸索起來。
先是頸側,心髒,然後肋骨、腹部、大腿,像是在確認什麼。
最後,他捏住了刃的手。
“可惜。”
簡短的兩個字,不夾雜任何情緒,只是闡述事實,冷酷到無以複加。
他放開了刃的手,跪坐在原地,緘默地垂下視線。
不知怎的,自從對方來到他身邊,世界的一切都沉寂了。
刃能清晰地聞到味道,感知身體癒合的每一絲細節,而劍刃反複刺穿身體的聲音消失殆盡,支離落在遠處,那猩紅的、含著霜意的眼睛也不再投望過來,一切都無比平靜。
可隱隱的,刃感知到,這死寂不對勁。
彷彿此處有龐然大物潛藏陰影,鎮壓了一切不懷好意的覬覦和試探。
可逐漸,凝聚在他身上的視線變得沉重、壓迫,令人窒息。
他試圖抬起手,卻無能為力。
漫長的、彷彿永遠到不了盡頭的寂靜後,那人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