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祝雲璟過來時祝雲瑄還在燈下看書,身上披了件單薄的外衫,瘦削的身影映在牆上,更顯落寞。
見到祝雲璟進來,祝雲瑄放下了書:“哥你不是帶著孩子們去睡了嗎?怎麼這會兒又過來了?”
“把兩個小的哄睡著了就過來看看你,你果然還沒睡,”祝雲璟盤腿坐上榻,笑望著他,“怎麼?睡不著?”
“還早。”
“這都快亥時了,還早呢?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今日第一回 見到暥兒,他不肯跟你親近,心裡不好受了吧?”
祝雲瑄苦笑:“也算我自作自受,他不肯要我都是我活該。”
祝雲璟嘆道:“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也有猶豫,到底要讓暥兒怎麼叫我和賀懷翎,可暥兒和銘兒一般大,兩個孩子是一起長大的,銘兒學會喊爹爹不久,暥兒也開始叫人了,他是跟著銘兒學的,我不忍心糾正他,便讓他這麼一直喊下來了。”
“哥……你不必特地解釋這個,我明白的。”
“阿瑄,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第一次被抱來東宮時的場景嗎?”
祝雲瑄怔忪了一瞬,點了點頭:“記得的。”
他自然記得,那個時候他又害怕又茫然,是兄長的笑撫慰了他,從此以後他便有了依靠。
“暥兒其實和你特別像,都是那種你對他好,他便會記在心裡,千百倍地回報你的性子,也從來不記仇,你要對他多一些耐心,多給他些時間,慢慢就好了。”
“……我知道,是我一時想岔了。”
“還有啊,你別看暥兒年歲小,他其實什麼都知道,先頭是我疏忽了,沒有管好家裡的下人,叫他們在暥兒面前胡亂嚼了舌根,暥兒心裡其實一直都有根刺,所以他從來不跟銘兒爭,每一次都是銘兒說要什麼,他只跟著附和,才三歲多點的孩子,就懂這些了,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學來的,會這麼叫人心疼,我也不敢斬釘截鐵地跟他說我就是他親爹爹,不然等到你想要回他的時候,就更不好開口跟他說了。”
祝雲瑄的喉口發苦,半晌才吶吶道:“都是我的錯……”
祝雲璟搖頭:“現在說錯不錯的也沒意思了,你那個時候也是逼不得已,我明白的,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暥兒他性子軟有性子軟的好處,先頭我抱他回去的時候他還偷偷問我,小叔叔是不是生他氣了,這麼貼心的孩子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第二個了,你就偷笑吧。”
祝雲瑄心中一緊,趕忙道:“你跟他說,我不會生他氣的。”
祝雲璟笑著安慰他:“你放心,我自然跟他說明白了的,你多在這待些日子,多陪他玩玩,一準過幾天他就願意親近你了,你就放寬心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嗯。”
祝雲璟的目光落到他的手腕上,觸及那串已經黯沉得幾乎要掉色了的佛珠,頓了一頓,問他:“你什麼時候還帶起佛珠來了?”
祝雲瑄下意識地將衣袖往下拉了拉,尷尬道:“沒什麼,求個心安而已。”
祝雲璟未有再追問,猶豫之後與他說起了另一件事情:“上個月,元寶趁著我和賀懷翎不在家,偷偷帶著兩個小的去外頭莊子上玩,後來嬤嬤回來告訴我,那日暥兒午睡時忽然不見了,她們到處找才在後頭的院子裡發現了孩子,當時暥兒身上還裹了件男子的外衫,他說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伯伯把他抱了出去。”
祝雲瑄袖子下的手慢慢握緊:“……後來呢?”
“小孩也說不太清楚,只說那個伯伯問他叫什麼,還幫他把吹走了的風箏撿了回來,那之後我便再不準他們幾個孩子離開府上半步,護院人數還多增加了一倍,這一個月我們去江南,回來我也問了管家是否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他都說沒有,暥兒也再沒見過那個不知道什麼來路的伯伯。”
祝雲璟沒有明說,但無論是他還是祝雲瑄都心知肚明,抱走暥兒的男人,最有可能會是誰。
見祝雲瑄神色晦暗,祝雲璟寬慰他道:“你也別想太多了,等再過個半個月一個月的,你把暥兒帶回宮去就沒事了。”
祝雲瑄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藏在袖子中的佛珠,點了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