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他結婚是真話,我討厭大部分的apha也是真話,宋恆焉之前總是冷冰冰的也是真話,我不覺得這是什麼說不得的事情,況且就算我不說,宋恆焉也未必就看不出來。
他包容度很高,或者說並不記仇。哪怕我在醉意的煽動下貿然攤牌,我強調了我在這樁婚姻的不自願,他也並未因此就疏離我或者冷落我。我努力嘗試和他做一對相安無事的表面夫夫,他也在努力。共同的目標讓我們的關系即使比不上那些真心相愛的情侶,至少也不會真的就像兩個互不關聯的陌生人一樣,對彼此漠不關心。
和宋恆焉一起坐在沙發那看電視的時候,我想起我小時候陳女士和我父親也是這麼坐一塊看電視的,只不過他們會為了看哪個頻道爭吵起來。宋恆焉不會。他能接受的範圍挺廣的,不管是我興致上頭開啟一部狗血偶像劇看,還是開著新聞頻道聽聽近期發生的大事小事,他都很專注地看著螢幕,好像那上面投著什麼商業ppt。
幾個週末過去,他陪我去醫院看望了我父親。也許是治療起了效果,父親的臉色看上去比以前要稍微好一點,只不過仍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昏睡的,這反倒讓我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要和父親說什麼,我不知道還能和他說什麼。那個口紅印代替了別的一切,長久地刻在了我對他的記憶上。
但我確實也還記得,他週末會帶我們一家去公園放風箏,周千澍一個風箏,我一個。玩累了的話,他就會去買飲料,並且他記得我和周千澍各自喜歡的口味。
他的錯顯而易見,可他並不是一無是處,然而或許是這樣,我對他的厭惡就更深了。他為什麼要出軌呢?他又為什麼要病倒呢?他現在倒好,每天就睡覺,不需要醒過來面對各種各樣的瑣事,壓力和負擔都由別人扛著,他一身病痛卻也一身輕松。
“你還好嗎?”宋恆焉轉頭問我,看來我的精神面貌已經糟糕到必須要被人關懷一下了。“你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和宋恆焉結婚後的又一個轉變,是他的話逐漸變多了,雖然和其他人相比還是少,可至少他不是一塊戳一下出一聲的木頭了,慢慢有了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沒事。”我不想把那些雞毛蒜皮的家務事和他講,“可能病房太悶了,有點喘不上氣。”
宋恆焉也不追問。我想說的事情,他都會好好聽,我不想說的事,他也不會刨根問底。聆聽的耐心以及允許我自我消化的寬容,他一併給到我。他將溫熱的咖啡放在我掌心,觀察我神色,確認我這會可以聽得到他的話,而不是左耳進右耳出。
我需要放鬆,需要熱鬧,需要別的動靜湧進大腦,把病房裡的景象取代掉,這是宋恆焉觀察我片刻後得出的結論。“要去兜風嗎?”
兜風確實是放鬆心情的好方法,也有可能風把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全吹走了。宋恆焉把車停在一個超市旁,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又繞過來,替我開啟車門。
我完全具備親手開啟車門的能力。但是宋恆焉從我的臉色看出來,我這會就是一個缺少零件的機器人,能動,只是反應遲鈍。他動作很利索,用他的敏銳抵消了我的遲鈍。他站在那,等我下車,背後是喧鬧的超市,幾個小孩高舉泡泡機,大笑著跑過去。
第一次見到宋恆焉的時候,我沒想到他還能有這麼煙火氣的一面。但就和他這樣無所事事地逛著超市,我終於隱約體會到一點我們像是新婚夫夫的實感了。
有幾個年輕女孩子一直望過來,我一開始以為她們認出了宋恆焉是誰,結果她們只是普通地搭訕。
宋恆焉等她們說完來意,才很簡潔地告知她們,不好意思,我已婚了。
她們瞪大了眼睛,一齊望向我,我只能在她們亮晶晶的眼神裡點點頭,啊,是......他是我......我們結婚了。
我還以為她們會傷心呢。沒想到她們歡天喜地蹦躂了幾下,特別真誠地說,“你們倆看起來好般配啊,一定要長長久久啊!”
我還來不及回答,她們就又雀躍地跑開,期間說了幾句什麼,一群人又快樂地笑開。
那種無憂無慮很能感染人,我不由得也笑了。方才在醫院裡的沉重又複雜的情緒,好像都被這一個小插曲驅散了大半。
宋恆焉看到了我的笑,這讓他確信帶我來超市是管用的。他鬆了一口氣,接過試吃員遞來的酸奶,放到我手裡,等我喝完,他把空杯子還回去,很禮貌地道謝。
基於他的身高,試吃員要仰著頭才能和他說話,“小夥子,正好這酸奶在做活動,你給你物件買幾排回去唄?”
宋恆焉轉過頭,像在等我的意見。我點點頭,他就接過試吃員遞來的酸奶,放進購物車裡。
至少在不知情的外人眼裡,我和宋恆焉看上去很像是那麼一回事。至少目前為止,我們的婚姻看起來不會重蹈某些覆轍。
這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