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龍乾似乎並未看出什麼異樣,他最終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地看向了下一道題。
蘭舒見狀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道題都是常規問題,待常規問題結束,緊跟著的問卷內容落到了標記本身上:“在你過往的暫時標記中,有出現排異現象嗎?”
排異現象,指的是oega初次經歷標記,或者洗去標記後的被其他apha標記時,因為生理或心理的抵觸而發生的排斥現象。
蘭舒聞言抿了抿唇,如實道:“第一次的時候有過……不過最終解決了,之後沒有再出現過類似的情況。”
看著問捲上的下一個問題,龍乾突然不想問下去了。
如果說一開始是某種陰暗而扭曲的窺探欲驅使著他問出這些問題,那此刻,當他真的站在真相面前時,他卻沒有勇氣去面對了。
可惜這個問題並非是他編纂出來的,項圈上的錄音還在繼續,他沒得選。
半晌,apha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當時是怎麼解決的?”
蘭舒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一言難盡,眼神閃爍的迴避道:“這個不方便透露——”
他話還沒說完,龍乾便把問卷往他面前一放,卻見那條題目後面赫然寫著“必答”兩個字。
蘭舒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題幹後面的括號內還有一行小字:“研究表明,解決排異現象的辦法主要包括音樂安撫、香薰安撫和飲食安撫,可以引導oega有針對性地回答該問題。”
由此可見,出這道題顯然是為了防止等下注射時再次出現排異情況,所以事先做好相關準備,比如播放音樂或者讓oega提前進食,以便注射過程更加順暢。
可蘭舒看了那個問題整整半分鐘,看得龍乾心下突然升起了一股非常不詳的預感。
正當龍乾忍不住想要開口催促時,蘭舒卻以一種極其平靜的語氣敘述道:“他當時咬著我的後頸,資訊素注射進去後卻和血一起流了出來,並沒有標記成功。”
“但當時的條件有限,沒有音樂、香薰和食物,所以他只能嘗試著用手指按摩我的生殖腔……”
昏暗的房間內突然間變得鴉雀無聲。
年輕的apha從進門開始裝出來的漠然和成熟,被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擊穿了。
看著一下子僵在那裡的龍乾,蘭舒止住了話頭,三秒後輕聲道:“……你還要繼續問嗎?”
那輕飄飄的語氣中似乎帶著某種憐憫,像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施捨。
龍乾突然在這一刻想明白了自己昨晚整整一夜沒能想清楚的事情。
——蘭舒為什麼能對那個吻無動於衷?
原因很簡單,因為對他來說,那樣一個小小的吻本來就無關緊要。
在龍乾不曾參與的過去,那人經歷過比接吻激烈百倍的情事,他曾在床笫間哭著求饒過,也曾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下戰慄過,連生殖腔都為什麼人徹底開啟過。
區區一個吻而已,對於蘭舒來說就像是一杯白開水,像他這種喝慣了烈酒的人,對此自然無動於衷。
——後來者就是這樣悲哀,哪怕將真心剖出來放到那人面前,也顯得那麼無關緊要。
“……對於這個問題,我沒有什麼要問的了,感謝您的回答。”
龍乾說完低下頭,將那股恨伴著巨大的悲痛吞吃入腹,攥著筆在紙上寫下了什麼,那力道已經不能算是簡簡單單的力透紙背了,重到恨不得直接戳穿背後的板子。
蘭舒見狀心下一跳,似是有些於心不忍地移開了視線。
好在龍乾本人已經被打擊慣了,不該吃的醋吃多了,不該吞的苦果吞多了,自然也就有經驗了。
蘭舒原本以為他需要一些時間緩沖,未曾想年輕的apha以一種驚人的毅力,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一個死人而已,再怎麼不可逾越,如今也涼透了,他今天只能在旁邊老老實實地看著。
哦,不對,他連看都不配看。
想到這裡,龍乾幾不可見地瞟了一眼牆壁,眸色中盡是陰沉——蘭舒到底把那張照片藏在了哪裡?
屋內昏暗一片,龍乾只用餘光根本看不到什麼異樣,他只能將目光放在了問捲上,而問捲上的下一個問題,剛好便是關於環境的:“你習慣的暫時標記環境是怎麼樣的?”
蘭舒描述道:“昏暗,安靜,沒有人打擾。”
龍乾聞言自虐一般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那副場景,面上卻硬要裝出一副冷靜的模樣:“平常有喜歡的音樂嗎?一聽就能讓自己放鬆下來的那種。”
蘭舒搖了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