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芙薇安給出的答案尚在他接受範圍內:“七天。”
一週七天,剛好是他們休假的日子,這段時間只要讓蘭舒放鬆下去,應該不會被對方看出什麼端倪。
龍乾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他只考慮了上手術臺之前的事,完全沒有考慮從手術臺上下來後怎麼辦。
可能人本質上都是趨利避害的,哪怕他面上裝得再怎麼強大,但他下意識裡還是不願意去思考那個讓他頭皮發麻的結局。
只要他能活著從手術臺上下來……他的oega那麼愛他,就算生氣,應該也不捨得把他怎麼樣……吧?
龍乾嚥下那股深入骨髓的惶恐,收回思緒道:“七天後手術臺上見。”
言罷,他沒有多言的意思,轉身向監獄外走去。
龍乾沒敢在監獄做過多停留,把決定和手術的要求發給龍宇後,抬腳便上了星艦。
從早上睜眼開始,到現在將近二十小時過去了,可龍乾沒有絲毫睡意。
他孤身一人坐在座位上,扭頭看向窗外好似永遠都不會褪色的星河。
百分之六十的機率……能成功嗎?
應該可以吧。
雖然前半生顛沛流離,事業愛情沒有一個能握緊在手中的,但龍乾這一次卻有種莫名的自信——自己又不是那個躺手術臺上都見不到老婆最後一面的倒黴蛋,運氣應該不會太差吧?
但這股自信之下,他心頭又湧起了一股微妙的忐忑——如果自己當真恢複了記憶,之後會是什麼樣子的呢?他會不會從此以後就被“那人”所取代了?
身為一個apha,既然已經下了決定,本不該有這麼多瞻前顧後的猶豫。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那股本能的恐懼。
龍乾連死都不怕,但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從蘭舒身邊徹底消失,那人的世界中再沒有他半點影子,他便難受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髒挖出來,製成項鏈戴在對方的脖子上,以另一種更加徹底的方式守他一輩子。
這種過於扭曲的愛意,大部分時候都被龍乾好好地藏在心底。
可在此刻,在這片空無一人的太空中,坐在萬籟俱寂的星艦內,龍乾再騙不了自己,只能獨自一人直面那股深入骨髓的濃烈愛意。
他最終幾乎被那股無聲的惶恐擊垮了,有那麼一瞬間,他只想回到蘭舒身邊,把一切都告訴對方。
可他不能。
所以……這麼多年來,蘭舒到底是怎麼一個人撐下來的?
龍乾心下泛起了一股難言的窒息感,巨大的痛苦和惶恐幾乎將他壓碎了。
星艦在黎明到來前落地,龍乾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半晌他擦了把臉。當他拎著行李從位置上站起來時,好像一具無形的鎧甲加在了他的身上一樣,所有的踟躕都徹底消失了。
他拉著行李下了星艦,走在清晨的校園中。
通宵了一整夜,龍乾連片刻閤眼都沒有,但好在他正值年輕強壯的年紀,面上根本看不出絲毫端倪。
下一班星艦的起飛時間是八點,正是等下他和蘭舒要乘坐的那一艘。
龍乾落了地沒有回宿舍,不到七點就拎著行李去蘭舒宿舍門口等人了。
清晨的露珠滑過花瓣,將花蕊浸得晶瑩剔透,整個校園都洋溢著春的氣息。
離蘭舒宿舍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龍乾遙遙地便看到了一個身影,他一開始還以為自己通宵通出幻覺了。
可當他走近,那人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後,他卻腳步一頓,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蘭舒似是也沒想到他來得這麼早,對上他的目光後怔了一下,眼神罕見的躲閃起來,不過很快他便定下了神色,扭頭直直地看了回來。
兩人相顧無言了半晌,突然同時忍俊不禁,站在春風中看著對方露出了些許笑意。
他們就像是第一次約會的校園情侶一樣,約會的前一天便同時激動得睡不著覺,第二天一早迫不及待地起床,早早到了約會點,想裝作不經意地聲稱自己只早到了一會兒,卻沒想到,在那裡碰到了同樣早到的戀人。
兩顆炙熱的真心依偎在一起,燙得人心下發顫。
龍乾笑著走上去給人拎包,蘭舒什麼都沒說,噙著笑把行李遞給了他。
兩人沒說一個字,就這麼心照不宣地向空間站走去。
一路上春風和煦,楊柳依依,龍乾發現,來時毫無易趣的春景,此刻卻變得盎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