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玉菊荷
歸家後的當夜,關闍彥便將屍坑幼女的身份可能是賬房先生劉翁之女的訊息送去了陶明案那裡,同時也表明,臭行昭著的陽春菊可能便是為此女複仇的劉翁之子。
至於用的什麼理由,他當然沒有提關昀洲的問題,而是用先前便有過的推測——由陽春菊充當介質的劉翁一家三口的關系,給予瞭解釋。
要知道,陶明案先前不知他跟杜明堂身份,賬房先生屋內放著的陽春菊、還有他出身隆安寺的來歷,他當然也不清楚。他們之間存在的資訊差,完美地幫關闍彥掩飾了想要隱瞞的秘密。
所以,關闍彥的措辭很是謹慎,從頭到尾都是用的“可能”、“猜測”等諸如此類的字眼,讓陶明案清楚個皮毛便夠了。
他、魏鬱春還有杜家人雖都已斷定了陽春菊與其妹妹的身份,但並不想說得真那麼實在,不然陶明案定是會懷疑過來的,誰知道他會不會抓著關昀洲的事去指控關家?此人直腦子,偏偏還不懼權貴,他是不怕什麼,關闍彥倒是怕了他了。也是難得中的難得。
此信一發出,陶明案竟立馬從破陋的床板子上騰起來,徑直出發去大理寺,愣是把睡著的章念也拉起來,一起挑燈夜讀,把從仵作那頭搜羅來的各種屍檢報告一件一件翻找起來,翻到天亮時分,才將夾雜在萬千慘死人生裡的“李乾死因”掏了出來。
章念快要猝死,看到大事已成,剛要翻個白眼睡過去,結果又被陶明案千裡迢迢地拉著,上車趕到了杜宅。
杜宅子裡的雞都沒醒,陶明案一陣陣敲門聲可是把大夥都喚了起來。
關闍彥精神頭不太好,畢竟昨晚也睡得很晚。誰也想不到陶明案這廝好似是個能為工作賣命的家夥,杜宅的老爺跟夫人有些抱怨,但一清醒還是親自把人給迎上了門來。
陶明案一手揹著,一手抱著一隻冊子,步態莊嚴,面色剛正,怎麼看都不像是熬了個大夜的模樣,反觀章念小兄弟,倒是一整個怨氣沖天,將要飛升的死樣子。
眾人以為他要鄭重其事地在杜宅議事,卻不想他開口就是一句:“速速啟去芳櫻樓查案。”
他幹勁十足,一是覺得線索完備了許多,二是,他為劉翁一家的慘案而感到痛心。
若不快些斷出李乾真正的死因,也無法找到大火的元兇“陽春菊”,如今眾人皆稱之為“劉子”。找到劉子,使其不再為非作歹,再搞清楚他與屍坑幼女的關系是否真是兄妹,以此歸還屍身給他,再借其口吻完善周裕之罪行,完成這些後,劉子若肯回頭是岸,他倒也能在結案的時候給他爭取一個不太痛苦的死法。
包括章念、杜明堂還有魏鬱春在內的其餘人雖,因為床氣而有些頭腦發懵,但都希望案子的程序能再快些,見陶明案一身瀟灑勁兒,也都被感染起來。
昨日方於黑水古寨組合的五人組前往芳櫻樓。
歡門廢墟之中,陰邪之氣本就不是一天兩天能散去的東西,踏入其中,陰沉的濕霧被敗落的大門關鎖其中,方是進去就已有伸手不見五指之樣,樓內樓外彷彿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但幸好上次來時的惡臭屍味已經消散,畢竟屍坑後來已被陶明案帶人收拾幹淨了。
此時,陶明案站在五人中央,展開李氏之子李乾意外死去的爰書,內容簡略,說白了他的死因在仵作看來不是什麼玄之又玄的東西——
“死者屍身於芳櫻樓菊荷居被尋到,狀如焦炭,體無完膚,然脖後一刀斧痕醒目不已,斧痕幹脆狠厲,似蓄萬千恨怨,被擊者必死無疑。然撥開傷口,邊緣碳粉多矣,內裡死肉略幹淨,許是傷口開合度不大所造成。死因有二,被燒身亡,抑或是被斧擊傷,難分前後,當皆有之。”
“周裕之說李乾不是被他殺的,然斧傷、燒傷必有其一。”陶明案道。
魏鬱春望了望四周被已經被燒得坍塌了大半的高樓圍繞的空頂,冷靜道:“李乾既是在菊荷居遇害身亡,而周裕之所在之地是融玉閣。若周裕之殺了李乾,便一定有行動的軌跡,弄清此處便可明辨他是不是在說謊了。”
她思路甚是跳躍,眾人皆覺有理,旋即互相對視一番,開始行動。
“去找芳櫻樓的分佈圖。”
“我去東邊看看。”
杜明堂看到東邊景緻還不算陰森,大半邊都是靠著溪流的小景,雖然被大火燒禿了不少,但歷經倆個月還是努努力長開了一片毛茸茸的草被——盡管看起來還是有種元氣大傷後的潦草。
杜明堂揹著手,手裡還攥著一把他用來附庸風雅的金箔扇,他大步闊去,看似鄭重非凡,實際上難掩悠哉偷懶之意。
章念很快就看出了他的計量,忙指道:“那本來是我要去的地方!”
畢竟其他地方濃霧極深,黑黢黢的碳混入飛塵,走一步都要被嗆得半死,要論偷懶,當然沒有比東邊更好的去處了。章念也想偷懶,他自知身手奇差,本也想去東邊,誰知道被杜明堂給搶了?!
章念要追上去,杜明堂擺擺手:“誰讓你慢我一步?!”
陶明案總覺得章念跟杜明堂活似一見如故的冤家,碰一塊兒保準鬥嘴打架,豈能再讓章念再追過去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