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人……能如此知曉禮數還敏感通人情的男子,從小家中規矩必是嚴苛,受到的教育也定不會差。但這麼多天的相處下來,魏鬱春早就發現了此人不拘小節,更是竭力藏著自己身份的事情。
所以,他是個家境不錯卻在隱瞞身份的中原人。
“你說。”
魏鬱春迅速收回眼,一副無事發生之樣順應關闍彥的口吻。
“還記得那日雨夜巧兒失蹤在村邊際破廟一事?其實,那日你的注意力都在巧兒身上,暈得快,沒有注意到躲在黑暗處的歹人。”
關闍彥壓著聲音,似在說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什麼?!歹……人,怎麼又是歹人?!”
魏鬱春半蹲著腿明顯沒穩住,差點歪回床上。並且,她以為這裡的“歹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妄圖猥褻她的流氓們。
關闍彥繼續說著,簡直就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一樣:“這次的歹人和之前的都不一樣。你寫信維生,薄利多銷了,搶了原先做這門營生的人的生意。尤其是得罪了住在鎮上集市的老書生,他派人要來綁你。”
“那個人我查出來就是昨日尋來你家的王叔,王叔有點功夫底子,就被老書生用妻子病重需錢一事利用了。”
“他畢竟也是村中之人,不敢明目張膽地搶人,然後設計讓他的小兒子在孩子堆裡散佈你的謠言,故意讓你妹妹巧兒聽見,再引巧兒去村邊破敗之廟。”
“王叔知道你會去尋妹妹,也明白這地方看似不好找但只要多花時辰就能尋著,那時定已到伸手不見五指之夜。他守株待兔等你去,再把你綁走。”
“王叔?!”
魏鬱春僵在原地,彷彿就算一陣風吹過來,她也能做到讓發絲紋絲不動。
原來人不可貌相。即便是有苦衷,她也難以將黑衣人的作為和平時看起來憨厚無害的普通茶農聯系在一起。
她又警覺到一件事,脫口問道:“既然王叔早就守在那裡了,我竟然毫無察覺……你是怎麼發現的?”
關闍彥抱住胸口,桎梏於一段寄人籬下日子後的傲慢重出江湖,他揚著眉頭,下巴高揚,一身粗布衣裳也能被他穿出放蕩不羈的高貴之姿。奇怪的是,他這副模樣不但不讓人覺得厭惡,還只讓他人覺得他生來就該是如此傲視蒼穹。心中明瞭他身份大致模樣的魏鬱春見怪不怪,但還是看破不說破,隨他而去。
她靜靜聽著他有些“臭屁”的言論:“你當我是你麼?那般雕蟲小技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黑衣人一行動我就對他下了手。我湊合著拔了身邊的草頭,他過來的時候我就往他身上刺,把他嚇跑了。”
其實魏鬱春在他這些話裡察覺出來的“臭屁”味兒,比起他當時真正的表現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關闍彥把雨夜與黑衣人的鬥智鬥勇說得輕描淡寫了很多,他是樂意多多展現自己的能耐的,但畢竟經歷過這次太過嚴峻的生死之難後,他多留了太多心眼。現在讓別人對自己的身份産生懷疑,對自己大為不利,對其他無辜的人也大為不負責任。
所以他不願意暴露袖中草箭發揮作用時的功力。
他此時完全沒有料到自己一直小心隱藏的東西,早已被魏鬱春戳破了保護罩。
他的秘密會不會暴露,根本不是取決於他有多麼小心翼翼,反而取決於魏鬱春到底願不願意更進一步瞭解他罷了。
魏鬱春顯然沒有這種打算,她十分樂意地陪關闍彥演戲,更樂意拆他的臺:“哦,是嗎?這麼厲害……厲害到還能把自己的手弄成這副模樣?”
她抬起一隻手掌,故意在關闍彥面前晃來晃去,挑釁之意昭然若揭。
在夜色朦朧下,她微微笑眯著的眼睛,似蓄滿了天上星星才有的光彩,沒有很亮,卻神秘而深不可測。
關闍彥冷笑,對她的挑釁視若無睹。可一轉眼,就發現窗邊沒有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