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親眼見過馮巧兒發生意外後她的另一面,關闍彥怕是會一直如此定義魏鬱春的脾性。
他聽到魏鬱春給自己留了飯,臉色微愣,總覺得不可置信了些,他勾唇一笑:“謝了。”
然後他就暫時消失在了暴露在外的院落裡。
入夜後,巧兒已經熟睡。馮家夫婦也已修養完了舊疾,入屋睡下許久了。
一些人家的雞又沒關住,還咯咯噠噠地溜達在外面的田野和村道上,夜晚的風胡亂刮舞,呲呲拉拉的猶如耄耋老人在地上磨蹭的腳步。這兩樣動靜混在一起,聽起來簡直比白天還熱鬧,倒給夜色抹上了小孩兒似不安分的玩笑色彩。
魏鬱春本就心思不定,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嘈雜的聲音更是難以入眠,她焦躁地輾轉反側。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有人拍著她的窗,招呼她道:“睡不著就別睡了,起來有話和你說。”
來人居然是關闍彥。
他的屋子離她的最近,出門幾步就能跨過一些空地來到她的門前。
她的正門邊上有一隻橫著的大窗子,他就是拍的這扇窗。
雖說魏鬱春對此人的態度已經好了許多,但他的那張抹了毒一般的嘴巴實在叫她忌憚。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可能就是在這方面,魏鬱春對他的印象才算不上多好。
一般無事,她並不會主動和他産生交際。
深夜這個時辰,曾經在她骨子裡根深蒂固的家族閨閣思想,很難讓她不去在意孤男寡女偷偷會面之事帶來的各種影響。
莫名來的羞恥感讓她心起厭煩,於是她裝睡了一會兒,打算等人走了再睜眼。
但關闍彥已經無奈道:“睡不著就別裝睡了。”
魏鬱春剛剛平複的羞恥感又來了,不過這次是關於謊言被揭穿的。她訥訥把蒙著半個腦袋的被子掀開,小心翼翼地撩開竹簾,啟開窗子,她抱著被子蹲坐在床上與關闍彥對視:“什麼事?”
“哼,我就猜你沒睡。”
關闍彥提著食指規律性地敲著窗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今夜月光清明,就算不就著任何其他的光源,短距離內,魏鬱春也很能看得清楚對方的動作和神色變化。
魏鬱春亦是不甘示弱,她那成熟已久的堅毅心,在看到關闍彥盛勢逼人的時候,就從嫻靜的表面裡破殼而出,她只是微微彎唇就有強硬之氣沖壓了過去。
“這麼瞭解我?”
“你明日開小學堂,需要打理的事情很多,你這種女強人肯在今晚放心睡下麼?”關闍彥抱胸道。
“女強人?”
魏鬱春沒有啟唇,卻在心裡默默將這個詞語唸叨了數個來回。
恍惚感蕩然於胸,她覺得不可置信到荒謬。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被這麼稱呼,亦讓她意識到重活一世後的自己成長至如此——一個懵懂懦弱的女孩,終於被逼迫成長為了可頂天立地的女強人。
她的成長無一處不是她拿生命和疼痛的代價換來的,所以裹著玻璃渣子的蜜餞雖嘗著甜,卻越吃越痛……甜痛之意交雜,她一邊覺得自己在做夢,一邊覺得自己還有些喘不上氣。她覺得,自己在這條路上還任重道遠,女強人的名頭如今實在有些擔不起。
“行了,扯來扯去到現在,你應當不尷尬了。”
關闍彥打斷了魏鬱春的自我回味,又接道:“好不容易等到你家裡其他人都睡沉了,說正事吧。”
魏鬱春詫異地瞥了他一眸,想來他竟是同她一樣顧及男女分界感,之所以要寒暄一番,竟也是看的出來她對這方面的敏感……這男子到底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