暻山小師父
黎簡一覺睡到了下午。
遮香裡的房子老舊,也未通暖氣,她的屋子久無人住,冷得像冰窖。於是躺在了父母的房間。
床上有爸爸媽媽的味道,閉上眼睛,她彷彿又找回了小時候,擠在兩個世上最愛她的人中間的安全感。
她以為自己多少會失眠,沒想到竟睡了個好覺,什麼夢也沒做。
醒來後她轉頭看向窗外,塵世的喧囂透過窗縫遞至耳際,屋裡屋外是兩個世界。
呆呆聽了會兒,她自言自語了一句。
“你也不過如此。”
手機在睡前被她難得調成響鈴模式,卻也是板磚似的安安靜靜躺在現在,沒有打擾主人的酣眠。
好想就這麼一直躺下去,可是有些事還得安排。
她要為季遙爭取一點時間。
她伸出一隻胳膊,摸到那塊比空氣還要冷的“板磚”,撥通了季茹英的電話。電話裡她語氣如常,卻又添了些孩子氣的希求。
季茹英一聽兒子兒媳要去外地旅行過年,登時有些犯難。
“咱家這些年沒有這樣兒的啊,好歹把年過了啊乖。”
“機票都訂好了媽。我們跟著旅行社走的,時間不能改。而且,”她換了副更可憐的聲氣,“結婚之後我們都沒怎麼出去玩過,這次就當度蜜月了。”
“那行吧。”季茹英嘆了口氣,“你跟你媽再說一聲,她要同意,我也沒話說了。”
梁美珍意料之中地沒有反對。
無疑,她屬於熱衷催婚催育的那派傳統家長,認定成立家庭和繁衍後代是年輕人不得推辭的義務,但受人待見的一點是,她對他們過日子的規矩——譬如眼下,過年回不回家,回誰家過——卻沒太多說法。聽說女兒女婿要出去旅行,她不僅沒反對,還暗暗高興了些。
以往兩家人都是在一起過年,今年留她自己在婆家,她本來還擔心女兒會寂寞,這下挺好,說不定等兩人回來,她當外婆的福分也到了。
黎簡掛完親媽的電話,等了一分鐘,又開始撥第三通。
手機工作了一段時間,已經不怎麼冰手,她卻突然怕了冷,將被子緩緩拉過頭頂,聽著那邊一陣一陣的“嘟”聲傳來,頭暈暈的,手像攀在浮萍上,而腳底是深邃的漩渦。
電話接通了。
但對方似乎不準備先開口。
她等了片刻,把剛剛做的安排一五一十講得清楚,並告知了這樣做的緣由。
“知道了。”
“那這幾天你好好考慮,我等你答複。”她終究心軟,不敢逼得太過。
對方沒有回應。
“季遙?”她沒捨得掛掉,叫了聲他的名字。
“還有事嗎?”
“你沒話要對我講嗎?”
季遙依然沉默,不知有沒有聽懂她的暗示。
你現在有選擇的機會了。你必須要為自己爭取一次。
像三年前在醫院的時候。雖然又不太一樣。
那時候一個受了傷,另一個不允許自己在道德上被踐踏。
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