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思許久,挑了隻順眼的,崔清漪還沒看清楚,旁邊的老嫗便驚訝地說了起來:“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2]
她自然知道這詩的意思,但對於上面的簽文,卻有些不明白:“這簽可有什麼說法?”
老嫗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此簽乃枉死之魂所化的‘斷腸簽’,抽中的人需要立刻將這簽文燒化與河燈之中,否則三月必見血光。”[3]
“那……”崔清漪還想問,但被老嫗勸說道:“姑娘可是已經婚嫁了?”
她微怔,隨即搖了搖頭。
“這簽看似有兇兆,但簽骨浸過桃膠,桃之夭夭,宜室宜家。姑娘三年後成婚,定能遇得如意郎君。”
三年後?可她現在就已經……
“若三年內成親了呢?”
老嫗將簽遞給她,搖了搖頭:“怕是易招禍事。”
耳墜子晃著,崔清漪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悄悄瞄著蕭綏,他好像並不在意這些說法。
“多謝阿嬤,我這就去將花簽放在河燈之中。”
話還沒說完,蕭綏就將她直接拉走,蹙眉說道:“卿卿可別信這些話。我曾在揚州碰到一個白須相士,他說我活不過弱冠之年,可現在,我不是還好好的?”
崔清漪糾葛在心中的結,一下子被他解開了,她笑了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郎君不妨給我買盞花燈?”[4]
蕭綏拉著她的手,在旁邊的綵棚買下兩盞花燈,走到了河畔。
崔清漪閉著眼,雙手祈福,心中默唸著:一願當年之事水落石出,二願姐姐能恢複記憶,三願……歲歲年年,共歡同樂。[5]
許完願,崔清漪緩緩睜開眼,將簽文放在花燈裡,輕輕推走了。
見她耳璫掉落,蕭綏看她安然虔誠,並未打擾她,俯身拾取,將她拉近。
崔清漪低頭,後頸有些薄汗:“幫我帶上。”
“許了什麼願?”
崔清漪側首,恰好看到他的長睫。
眉目幹淨,眸光清潤,還帶著些說不出的柔情。
她微微一笑,主動綰上了他的手臂:“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蕭綏也覺得有些道理,將她往身邊拉了拉,低聲道:“等一切事情塵埃落定,卿卿想去哪裡,我就陪你到哪裡,好不好?”
“嗯。”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橋的另一頭,許是夜色濃烈,擾的崔清漪有些困了。
她連著打了幾個哈欠,眼淚都被她逼了出來,蕭綏見此,直接將她背了起來。
背起來那一刻,她側著臉趴在他的後頸,有一種清冽的味道,是蕭綏獨有的。
似是喜歡,她輕輕嗅了嗅。
曾經那個了冷清又高高在上的蕭綏,如今,也常常陪她做這些女兒家喜歡的事了。
她閉上眼,將他摟的更緊了一些。
知道她困,蕭綏一路上並未說話,步伐沉穩,慢慢走著。
深夜的秦淮河,還有許多人在遊玩,吵鬧聲,喜悅聲,聲聲入他耳。可他的心卻無比靜默,似乎外面的一切都和他無關,只有背上的人,才是他在這繁華中唯一有聯系的。
他還在走,崔清漪的呼吸彷彿是佛前飄起的一縷檀香煙,幽幽傳來,給了他無盡的心安。
等到了屋內,蕭綏將她放在床上,連被褥也有了香氣。她被脫下披風和外衫,偶然有些冷了:“蕭綏,把燭火滅了。”
那光一直在眼上晃著,好不容易躺在床上,也沒有停的意思。
霎時,屋子裡陷入了黑暗,但也不是完全的暗,畢竟窗外還有絲絲月光,在悄然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