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劍鳴破空而至,玄金袍角掠過林霜眼前。
沈千劫踏著本命劍落下,眉間一點硃砂痣豔得刺目:“長生當如首座,以無情入道,以殺證心!你們這些沉溺俗欲的廢物……”
“這話不對。”
溫潤嗓音自高處傳來,滿場驟然寂靜。
林霜抬頭望去。
天權長老斜倚在寶座上,玄鐵重劍橫陳膝頭。
他瞧著不過弱冠之年,眉眼卻淩厲如出鞘利刃,銀發未束,隨劍氣在身後狂舞。
月白廣袖滑落時,露出小臂猙獰的舊疤——那是三百年前獨戰魔尊留下的劍痕。
“千劫。”他屈指彈劍,聲如碎玉,“你且說說,何為無情道?”
沈千劫躬身行禮,眼中狂熱如信徒:“斷情絕愛,斬因果,滅塵緣,唯劍與道永存!”
天權輕笑一聲,屈指輕彈玄鐵劍脊,金石相擊之聲如寒泉漱玉,激得青銅鈴鐺齊齊震顫。
他銀發在劍氣中翻湧如星河,眸光掃過臺下眾生時,彷彿望著一地零落的棋子。
“天地本無情。”
他劍尖挑起一片飄落的辛夷花瓣,霜色劍氣頃刻將其絞成齏粉,“春雨不因草木渴求而降,驚雷不為螻蟻哀鳴而歇——此方為道。”
沈千劫怔怔望著簌簌落下的花塵,狂熱之色凝固在眼底。
“所謂無情,非斷情絕愛。”天權振袖起身,重劍在雲海劃出萬丈溝壑,“而是將七情煉作薪柴,六慾鑄為劍骨。以有情之身,融無情天地——”
劍光劈開霞光的剎那,七十二峰玄鐵鎖鏈轟然共鳴。
“弟子……受教了。”沈千劫伏跪在地,指尖深深扣入青玉磚縫,喉間擠出的稱呼已變,“謝天權長老點撥。”
林霜瞳孔微縮。
雲靄漫過那人銀發玄袍,三百年前獨戰魔尊的劍痕在日光下泛著血光,原來這便是辛夷峰主。
“沈公子前日打傷我的花靈。”林霜忽然高聲說,引得眾人側目。
在眾弟子形形色色的目光中,林霜大步踏上論劍臺邊緣,望向高崌寶座的天權,“長老既說萬物平等,不如讓我捅他一刀扯平?”
“是滄溟峰那個爐鼎!”
“他怎麼敢上論劍臺……”
“噓!沒見天權長老的劍都出鞘了?”
紛紛的議論,在林霜耳畔響起。
沈千劫霍然抬頭,本命劍爆出玄金劍芒:“你也配提平等?不過是個靠皮囊……”
“千劫。”
天權淡淡二字,沈千劫周身劍氣瞬間凝固。
重劍懸於林霜眉心三寸,劍風驟停,然後頹然墜地,發出清脆的砰當一聲響。
“你要公道?”
天權的聲音裹著霜雪氣息砸下,七十二峰懸鈴應聲齊鳴,“春雨潤澤草木是因時節輪轉,驚雷劈碎螻蟻是循因果定數——你見過江河因憐憫魚蝦而逆流麼?”
林霜攥緊苗銀彎刀,刀柄硌得掌心發疼。
“弱肉強食,本是常理。”
天權廣袖拂過寶座,座下青玉磚寸寸結霜,“雲在青天水在瓶,既身為凡人,便該安分守拙。”
“生於塵土便歸於塵土,若是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只會粉身碎骨。”
沈千劫在臺下嗤笑出聲,笑到肩膀顫動:“聽見了嗎?賤人就該有賤人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