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一直往昨日放馬之處尋去,到那裡時卻不見人影。薛勇獵戶出身,從斷草、足跡中判斷,他大哥一定往西方去了。
朱琳琳一言不發,腳下卻走得越來越快。二人走了半個時辰,正好迎頭撞見獨行的陸英。看他麵皮發白,嘴角隱隱還有血跡。薛勇問時,陸英卻只笑著說無妨。
朱琳琳見到他平安,放下心事,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情由。只告訴他拓跋部往南遷徙,是否要追上去。
陸英自知有傷在身,也不便遠行,只好決定慢慢隨著部落族人的蹤跡,也跟上去再行定奪。他們一路行來速度不快,走了兩三日,終於追上了大部隊。
又走數百里,拓跋部終於紮下營帳,將代王拓跋涉珪拱衛在核心。暫時就在此地棲息繁衍。
養了幾天,身子逐漸如常,這天陸英與琳琳又相伴在營地外遛馬,薛勇留在營內與諸士卒習練武藝。白雲烏漸漸能行走,陸英卻也不忍騎乘,只是時常牽著他在草原漫步。
朱琳琳思念家人,常有南歸之意。兩人約定,等到白雲烏大好,就一起去彭城先拜見朱旭將軍,再去建鄴探望她母親兄弟。
陸英雖為胡僧那迦阿州朵而來,但此前數次追之不及,料想去了雲中,也不一定能碰到那迦,故而就沒有那麼迫切。
回到部落內,拓跋涉珪派人來請,陸英未曾稍歇,直接來至中軍帳。拓跋涉珪正中而坐,臀下是那白狼之皮,側手有一名中年僧人,兩人正相談甚歡。
陸英直覺有異,這僧人赤足黃衣,鬚髮捲曲,面板略黑,五官不似中國之人。
拓跋涉珪看到陸英,笑道:“陸兄,今日白雲烏可有進步?”
陸英也笑道:“一切皆好,相信不久就能馭風馳騁了!”
轉而看了那胡僧兩眼,問道:“代王,這位高僧是?”
拓跋涉珪引薦道:“這位是來自龜茲維摩寺的那迦大師,雲遊到此,特來與本王一晤。”
胡僧那迦笑望陸英一眼,施禮道:“陸真人,久仰久仰!”
陸英心頭猛跳,難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那迦阿州朵送上門來了?但此刻在拓跋涉珪王帳之中,且人家彬彬有禮,總不好猝然動粗。
只得答禮道:“見過大和尚!大和尚說久仰是何意?難道以前就認識在下不成?”
那迦道:“陸真人名震數國,功成萬里,貧僧自然早就仰慕,今幸有緣得見,敢不惶恐!”
陸英道:“在下區區微名,何足掛齒!倒是那迦阿州朵大師名號,令在下如雷貫耳,思慕久矣!”
那迦道:“哦?貧僧從未在世上留名,陸真人如何知曉阿周陀之名?”
陸英道:“在下從建鄴一路追隨,到長安奔草原,終於見到了大師真容,真乃幸事!”
拓跋涉珪見他二人吹捧個沒完,大笑道:“原來你們二人早就相識,那再好不過!陸兄快請坐!那迦大師正給本王講論佛法,剖析因果。陸兄既來,正好我三人共同參詳。”
陸英依命入座,那迦笑道:“難為陸真人有心,竟然從建鄴就注意到了貧僧行蹤!你我當真是有緣!”
陸英不再說話,他只想聽聽那迦究竟和拓跋涉珪說些什麼。
拓跋涉珪又道:“陸兄,方才那迦大師說,眾生居三界,猶如火上烤。人生七般苦,誰能得喜樂。你怎麼看?”
陸英道:“那迦大師慈悲為懷,令人欽佩。只是不知大師有何良策拔除眾生困難?”
那迦口宣佛號,微笑道:“陸真人一語中的!眾生欲免除苦難,唯有信佛苦修。一切色相,皆是空,緣起而生,緣滅而散。
“金剛經曰:夢幻泡影。正是此意。如來說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無奈芸芸眾生,執著於富貴者有之,執著於愛恨者有之,卻不知生死輪迴,因果相繼。
“所有罪業皆是果報。但一念拋卻,供奉三寶,專修七德,則必能達般若彼岸,成無上正果。”
陸英笑道:“大師來自維摩寺?在下倒是聽聞過維摩詰菩薩一些趣事。他富甲一方、家財萬貫、奴婢如雲,享盡人間富貴。但又不妨礙精於佛理,禪機辯達。
“一次他臥病在家,驚動了釋迦摩尼佛,於是佛祖就想派人去探病慰問。誰知問了一圈,佛陀座下三千弟子竟無一人敢去會見維摩詰。
“只因他言辭鋒利,聰明博學,眾菩薩都怕說不過他,反而令自己出糗。最後還是智慧第一的文殊菩薩接了差事,駕雲來至毗舍離,與維摩詰來了一場佛理之辯。大師,我說的沒錯吧?”
那迦合十道:“阿彌陀佛!陸真人博學強記,貧僧自愧不如。敝寺得名確實與維摩詰菩薩有關。維摩詰本是在家居士,但佛法義理不讓諸佛菩薩,深得佛陀敬重。陸真人說的沒錯。”
拓跋涉珪道:“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的和尚,當真奇妙!”
陸英又道:“代王,可知修行禮佛不一定非要四大皆空,也不必拋家舍業,一力苦行。我道家修神仙,求得是今生之事,佛門修羅漢,求得是來生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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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雖不同,道本無二。只要長存清淨心,多循無為法。不起執意妄念,肉身凡骨也能羽化飛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