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流了這麼多年,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我感覺有人在拉我,將我從車裡拽了出去,落入一個寬厚溫實的懷裡。
十一月的天氣很冷了,加上這裡連續兩天下雨,溫度驟降,下車的那一刻,一陣冷風吹來,讓我有了些許意識,迷迷糊糊間,我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抱著在跑,頭頂上是一道暴怒聲:“不管多少錢,你給我找輛車,快去。”
這暴怒聲好熟悉,我努力睜開眼皮,模糊的看著傅夜擎剛硬的下巴,知道是傅夜擎,額頭明明還在出血,我卻覺著安心。
“年輕人,這麼晚了,鄉里哪裡有車啊,這姑娘還在流血,去鎮上恐怕是來不及,你帶著去村裡的衛生所。”這是之前我見過的那個趕牛的老人的聲音。
“那還不快前面帶路。”傅夜擎的聲音很是暴躁,裡面透著驚慌失措,他抱著我不停的跑,這鄉下的路不好走,又是夜裡,沒有路燈,老人手裡幸虧有手電筒照著路。
傅夜擎跑得急,卻很穩,我沒受什麼顛簸,他一路跑,一邊踹著氣,聲音沙啞的說:“安安,你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他的語氣裡有恐懼,這個男人在害怕,一滴什麼東西滴在我的嘴角,我以為是要下雨了,滑進嘴裡時卻是鹹的。
傅夜擎在哭。
我囁喏著嘴角,動著唇瓣虛弱的喊了一聲:“傅夜擎……”
傅夜擎一直跑著,耳邊都是呼呼風聲,他根本沒有聽到我的聲音,老人所說的衛生所距離不遠,差不多一里路的樣子,傅夜擎跑的快,很快就到了。
這鄉下不比城裡,醫院是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的,這鄉下的衛生所也就治療一些感冒發燒還有一些急救,衛生所一般都是私人開的,到了晚上都是會關門,傅夜擎抱著我,只能讓老人去敲門,敲了好一陣,裡面才應了一聲:“來了來了。”
聽著這聲音像是剛睡下,鄉下沒有什麼夜生活,天一黑吃了飯基本都是躺在床上看會電視就睡覺。
沒一會兒裡面的人開了門,傅夜擎抱著我往裡面走,將我放在衛生所裡唯一一張病床上,焦急道:“醫生,快給我救人。”
醫生看了我一眼說:“怎麼傷成這樣,這得送大醫院啊,我這小診所哪裡能救啊。”
我自己都感覺不到自己傷了有多少地方,額頭都疼麻木了,小腹是一陣一陣的疼,想到孩子,我咬了咬牙,顫抖著將手伸出去,抓著傅夜擎的衣角:“救救我的孩子,救他。”
傅夜擎俯下身來,抓著我的手,沉聲保證道:“安安,別怕,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說著,傅夜擎朝醫生吼:“先給我做一些急切,她要是出了事,我讓你跟著償命。”
鄉村醫生哪裡見過傅夜擎這滿身戾氣的人,就這架勢也嚇得他趕緊給我做一些簡單急救,因為懷著孩子,醫生也不敢給我吃藥,不過令我鬆一口氣的是醫生給我說孩子目前看來還好,因為沒有出血的症狀,我身上的血都是其它地方的。
目前還好,但也不敢大意,我這樣子必須送醫院,傅夜擎拿出一大疊錢給送我們過來的老人,懇求的說:“大爺,麻煩幫我找輛車,什麼車都可以。”
第一次見到傅夜擎求人,這男人,就算是將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估計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更別說求了,可他現在竟然為我求一個老人給我找輛車。
老人喟嘆道:“小夥子,大爺不要你的錢,看你這麼緊張,這姑娘一定是你媳婦吧,你放心,大爺這就去給你找車,一定給你找來。”
老人一點也不計較傅夜擎剛才因為情急而對他強硬態度的話,將錢塞回給傅夜擎,傅夜擎感激的說了一聲謝謝,老人立馬出去找車了。
醫生給我額頭進行包紮,這衛生所裡也就兩個人,另一個是醫生的老婆,她本來是不會醫的,跟著丈夫幾十年,也懂一下,過來幫忙,傅夜擎就一直在旁邊守著,雖然是沉默不言,我每次疼的冷嘶一聲,他的眉頭跟著一皺,臉色很是難看。
就是那種想要幫上忙,想要替我承擔痛苦,卻無能為力,無計可施。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老人還真找來了一輛車,不過是輛三輪車,農民用來拉菜去鎮上賣的那種三輪車,裡面還有泥巴。
這麼冷的天氣,傅夜擎是不可能將我就這麼放在那冰冷的三輪車,他給了醫生一疊錢,拿來了幾床棉被墊在車裡,墊得厚厚的,軟軟的。
傅夜擎是不會開這種三輪車,老人會開,不過這夜裡,老人也不敢開,萬一出事,那可就是三個人,最後醫生說他會開,傅夜擎這才將我抱上車,放在棉被上,他也跟著上來,將我摟著,對前面的醫生說了一聲:“多謝了。”
三輪車肯定是沒有四個輪子跑得快,從衛生所到鎮上十幾里路,三輪車至少也得開十幾二十分鐘,這夜裡很冷,就算是裹在棉被裡,耳畔的風颳在臉上,就跟刀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