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聽見他這句淺淡的客套,兄弟閒敘的話在嘴邊轉了一遭,話音當即一滯,“……你是不是聽說甚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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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允爅神色恢復如常,片刻後淡淡地掀了下眼皮,“聽說什麼?聽說昭王殿下全力阻止父皇召本王回北境迎敵麼?”
昭王被自己弟弟口中久違的封號稱謂震驚得說不出話,眨了眨眼睛,隔了半晌才長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肯定要為這事兒耿耿於懷……”他頓了一下,瞄著諸允爅臉色不善,有些哭笑不得道,“玄衣衛傳信回來說你鬧了瘋病,是真的?”
諸允爅沉著臉色看向他,嘴唇一抿,面子上的僵持繃不住,艱難的笑了一下,“二哥……知道喬唯還活著的時候,我簡直恨不得直接殺回北境去……”
“但你忍住了,哪怕氣得快發瘋。”昭王低聲道,“……所以我以為你能理解二哥的用意,當時的情況,主張讓你回北境實在太困難。”
諸允爅微微低著頭,半張臉藏在陰影之中,晦暗不明地眨著眼睛,沉默良久才鬆了口氣,“……我知道,我就是——跟自己置氣。”
昭王抬手在他背上摩挲了一把,像是自幼時起那般親暱。宮城裡驟然捲起一陣不合時宜的凍人春風,把諸允爅背上短暫地暖意吹得一乾二淨。
諸允爅極其厭惡這種出其不意的陰惻涼意。他不再說話,眼觀鼻鼻觀心的走神兒,混沌的望著從殿中快步走來的花公公,又若有所思的垂眸搭著前行半步,應著花公公傳話的昭王殿下的袖口。
良久,諸允爅渙散的目光才在他兄長的背上斂凝如炬。
肅王生平以來第一次生出一個念頭——帝王多疑的血脈,竟是如此恐怖至極。
華庭殿燭火晃動,閣中顯然比殿外暖上幾分。
諸允爅跪地執禮再一起身,簡單的動作就浮了薄薄的一層汗。他勻了口氣,似有意似無意的搭了皇帝一眼,不甚明顯的在他肩上的披襖上停頓了一瞬,眉間複雜的擰起又舒展,末了一聲沒吭,規規矩矩的立在原地。
許是瞧見了肅王難得一見關切的眼神,許是今日朝中沒甚麼惹他煩心的政事,又許是這本該是將領回京該有的慰問……諸榮暻今日難得沒開門見山劈頭蓋臉的苛責一回,甚是情真意切的關懷良久,哪怕肅王言語不多也沒見不耐,有一搭沒一搭的由著昭王替他搭話,好一派其樂融融似的。
直到尹銀花端著一隻藥碗和一碟蜜餞恭恭敬敬的跪在書案旁邊,諸榮暻這才疲倦的揉了揉額角,溫和的望了昭王一眼,“這幾日急雨天寒,太子染病,昭王為了替朕分憂,數日未回府休息,今日無事,早些回去歇歇吧,肅王這一晃幾個月沒見,朕也是難得,正好跟他再說會兒話。”
昭王順從地執禮退下,多一眼都未曾落在肅王身上,只在退到殿外時,側身看向重重門關裡難得一見的朝服身影,不自禁的在眉梢挑起幾分士別三日的疏陌之感。
他忍不住去想,“這幾年征戰在外,從東海到北境,他到底是變了還是沒變呢?”
不卑不亢的驢脾氣像是未曾變過的,可昭王卻隱隱約約地察覺著,今時今日的肅王,早便與鮮衣怒馬肆意張揚的往昔別過了。
昭王面無波瀾的同守在門外的侍從拱手告退,得了那幾名侍從堂皇無措的回以大禮,方才緩步的向宮門外踱步。
一路不疾不徐的走到候在宮門外的馬車旁,接過車伕奉上的暖手小爐,昭王饒有興致的舔了舔犬齒,指尖輕輕在溫度適宜的小爐上敲了兩敲,唇角勾起三分笑,輕聲道,“送本王到西市街口。”
洪光皇帝揮了揮手,尹銀花便攜著一眾侍從退到暖閣外,輕手合上了閣門。
諸允爅耷拉著眉眼,微微抽了抽鼻子——數月以來待在藥鋪,他也耳濡目染了點兒辨別藥方的能耐,從這藥湯的苦味裡粗略的分辨出這一碗苦湯藥約摸著是為驅寒。
諸榮暻漫不經心地放下藥碗,指尖捏搓著沾滿糖霜的蜜餞,抬眼看著木樁子似的肅王,嘆聲道,“你啊,除了帶兵打仗的事兒以外從未頂撞過朕,可體己的話你也是一句沒跟朕說過,你就不問問朕這喝的是什麼藥,染了什麼病?”
諸允爅心裡正敲鑼打鼓地琢磨著這番單獨留見背後有何深意,有點兒心不在焉,沉默良久才幹巴巴的憋出一句,“父皇洪福齊天。”
估計是人在病中,炮竹似的脾氣也沾了水,諸榮暻無奈一笑,“算了,溜鬚逢迎這活兒不適合你。”
諸允爅聞言神色微動,“兒臣有負聖望。”
諸榮暻看著肅王逆來順受的模樣簡直比肅王自己還彆扭,他擺了擺手,覺得之前的柔情都是放屁,“這會兒沒外人,朕且問你,你可知朕留你敘話是為何意?”
天南海北的肅王力有不逮,他能說得上話的無非就是北境……還有交情匪淺的鄢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