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而言,何止那個她心心念唸的男人,恐怕他們全家都要記她記到爛在棺木。
照理來說,這種目的極強的女人都是可怕至極的——可方苓溫婉善良,重情重義,他再怎麼以己度人也實在沒法將她同“狠毒”二字聯絡在一起。
待到楊不留遵循內心那日他才恍然,原來她們最狠的不是對人,而是待己。
哪怕為了一段無關後路的刻骨銘心,亦敢生死不忌。
山隘口一戰五日之後,縮在山林裡仨五成夥的敵軍餘孽仍舊在時不時地討嫌擾鬧,煩得諸允爅想放火燒山,一朝燎了這群王八蛋。
廣寧府這日來信,城中佈網排查數日,可無論是斗笠人還是胡半仙,皆尋覓不得蹤跡。
奴兒司使臣又屁顛屁顛地跑來稟報,說赫察已經斬殺了乎噶爾,願以細作人頭,換赫裡將軍一命。
肅王根本不信。這個乎噶爾滑頭得很,循著影子都能讓他脫身,他不可能毫無預見的拿自己的腦袋下這賭局。鄢渡秋勸他以大局為重,畢竟說鬧歸說鬧,他們並無可以支援的援軍,換得一時平靜養精蓄銳方為上策。
諸允爅仍舊不樂意,“誰知道那奴兒司營地裡的乎噶爾是不是個假的,我手裡捏著這麼一寶貝,我才不換。”
這話說完,他便撒氣似的不再揪著赫裡不放,見鄢渡秋和付杭偷偷揹著他同使臣相商也佯裝視而不見,由著他們去了。
結果不出所料,奴兒司送來的人頭當真是糊著一張假臉皮的替死鬼。
付杭這幾日在陣前心情大起大落,有些失望自責,鄢渡秋不知何時起又端起了年少時老大哥的模樣寬慰他兵不厭詐,讓他不必事事錙銖必較,全數放在心上。
諸允爅風流挺拔的在關口穿堂而過的大風裡扇扇子,默不作聲地開始忖度著這場戰事的始末。
聞戡都的案子一拖再拖,此戰之後,邊關將士折損太多,再把聞戡都帶回京城受審,屆時這奴兒司境線,才是當真無所依託。
依照赫裡所言,乎噶爾的目的是挑起爭端,可爭端過後呢?西北究竟能否與之應和皆是未知,他到底圖甚麼?
說實話,肅王不太明白乎噶爾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費力做的局只是想讓奴兒司損兵折將嗎?何苦呢?直接攛掇聞戡都豈不是更好?
滅了奴兒司兩萬人,也許能讓他們安分一陣,但日後呢?兩方撕破了臉皮,平穩共生的可能還有多少?
他們又當真從這亂局裡走出來了嗎?
奴兒司邊境起了戰火,朝中自然不能再託辭糊弄,付杭沒法繼續拖延,須得即日啟程回京——但大抵是一場混戰在他心底生出些動搖,他沒帶上聞戡都,留下金吾衛,獨自帶了肅王親筆書信和戰報策馬啟程。
諸允爅有意讓鄢渡秋在聞家軍面前立威,收押善後一眾繁忙軍務他直接撒手不管,但又體諒鄢大哥身受重傷,把嶽小將軍丟給他幫忙。
肅王殿下不敢輕易離開關口,可又沒事可做,只能在山隘口和聞家軍駐地這一方地界見天兒的轉悠——沒想到,刨坑和泥都能被他意外刨到聞戡都窖藏的美酒。
夜半月懸,嶽無衣得令偷偷摸到城門樓頂上陪自家主子喝酒。
“這聞家軍的軍械是真的好,那麼多火銃玄鐵……”嶽無衣偷偷眺著城樓底下換防的玄甲兵,“不過殿下,付杭不把聞戡都帶走,聞家軍念主,怕是鄢大哥想要改換旗幟也沒那麼簡單。”
“嗯……”諸允爅心知這事兒其實相當棘手,“雖說鄢大哥這次在聞家軍面前風頭無兩,但聞戡都混蛋歸混蛋,對手底下的兵倒是真好。愚忠的人不少,殺雞儆猴不大管用。還是得玩兒個大的讓鄢大哥正一正威嚴。”
“怎麼正?”嶽無衣撓頭無果,抱著酒罈的胳膊一抖,“殿下,你可別告訴我你要使壞。”
肅王漫不經心地剜了他一眼,“輪不到我使壞——奴兒司這次把自己懸在半空,派遣使臣相商求穩也是一時的。金礦的交易就此停止,奴兒司少了山隘口往來行商,這邊兒又斷了財路,龍椅上那位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仗,遲早還會打起來。”
嶽無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忽的想起他今天白天四處溜達找那匹叫雁歸的馬,問道,“殿下明日當真要回廣寧府?那我呢?”
“你帶幾個金吾衛的繡花枕頭留下來給鄢大哥幫忙,忙完了再回。”肅王對月牛飲,喟嘆道,“我在這兒就是一閒人。昨天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赫察被奴兒司的國主叫回都城領罰了,我在這兒就是耗,還不如回藥鋪。”
嶽小將軍理所應當的認定肅王殿下是要避嫌。無論何時提起此事,他都沒來由地替自家主子沮喪介懷。不過今日難得暢飲一杯,他便刻意沒把沉重的話題提到檯面上,咧嘴笑道,“殿下該不會是想念楊姑娘了吧?”
諸允爅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誠懇道,“嗯,想抱她。”
“……”
嶽小將軍方才鋪了滿懷的惆悵就這麼被肅王一股腦團成一團扔火裡燒了。少年郎雖說平時在行伍里耳濡目染葷話不少,可他這煽情還沒煽完呢,直接就被肅王悶頭砸回了原形,臉上替他臊得慌,“不是……殿下——你這也太流氓了吧!”
“我怎麼就流氓了?”肅王挑眉看了他一眼,頓了一下才恍然,騰出一隻手拿扇柄抽他,“臭小子,想什麼呢!我說的‘抱’是字面意思!你腦子裡哪兒來那麼多葷東西!”
喜歡閨探請大家收藏:()閨探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