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戡都額角毫無徵兆地跳了一下,後知後覺的察覺肅王似乎淡定得不合時宜。他揣度良久,覺得不能再拖。正此時,付杭散出去的兩名護衛整整逛了一個多時辰,呵斥帶喘地趕回來,他二人齊齊抱拳跪地,“副都統,除院中院外的幾十名將軍府家將親信,外延數里,除了聞副都統的玄甲營以外,並無鄢將軍手下埋伏……”
聞戡都幾乎跳起來指著肅王的鼻子,怒喝道,“不可能!你若是當真沒留後路,怎麼敢闖老子玄甲營的包圍圈!痴人說夢!你們分明是早有勾結!”
肅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單槍匹馬進出千人敵營的事兒本王都幹過,聞副都統這是在嫌棄本王武藝不精嗎?”
聞戡都瞠目一剎,轉身猙獰一笑,既然撕破了臉,又確認肅王再無支援,那就相當於給他殺人滅口之舉發放了通行令——他早就該撇下那些個在皇帝面前邀功的僥倖,只要這屋子裡的人死了,他說什麼都不必擔心會有變數。聞戡都豁出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把刀鞘一撇,眶眥欲裂地狂笑起來,“來人,傳令下去,全營圍上,我看誰走得出這扇大門!”
話音未落,聞戡都便揮刀砍向屏風一側,尉遲拔劍稍遲,手上被聞戡都的蠻力震得鈍痛,吃力地撐了他一記。付杭見狀欲上前相助,卻被門外湧進來意圖對肅王不利的兩名親兵牽扯糾纏難以脫身,他一人兩手挾不住太多,眼睜睜的從他眼皮子底下溜進去一個不要命的,咋咋呼呼地要往肅王的身上劈砍——
付杭分神吼了一聲,“小心!”
兩側夾擊的親兵齊齊挑準他不及反應的空檔,一人牽制,另一人狠準利落地朝著他肩背處揮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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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杭僵了一瞬,咬牙扛下,眼神裡最後那一絲猶疑徹底消耗殆盡。他啐了一口,歪頭的空檔瞥見肅王拿扇柄砸暈了對他下死手的玄甲兵,眼神卻在落於地面的長刀上一頓便錯,毫無挑起迎敵之意。
他一怔,隱約覺得肅王此舉與其說是為仁義,倒更像是躲避——可他尚未細想,轉身便被牽扯落進血拼廝殺之境。
聞戡都幾擊未中,狂獸一般掉頭衝著諸允爅撲過去。
尉遲小小地向前邁了半步,身體本能地要上前回護,卻被肅王看了一眼,猛地收住腳步,擺開架勢守著溫知府和縮成一團的陳老闆,緊張地盯著肅王,站得巋然不動。
聞戡都逼得肅王連退幾步,恍惚覺出不對勁。諸允爅只躲閃不進攻,哪怕挑釁的敲他一記也只是見好就收,根本不打算刻意扭轉局勢,尋求主導的位置。
管他有甚麼念頭,殺了他就什麼都無需擔憂。
聞戡都把人逼到角落退無可退,正此時,肅王躲閃的動作微微一頓,視線略一上挑,似乎聽見了屋頂有什麼動靜,聞戡都立刻捉住這個縫隙,他知肅王沒有刀刃隨身,只消牟足了戾氣一刀揮下——
他斷然沒料到,肅王竟毫不吃力地抬起手臂,力撥千斤地舉起摺扇在刀刃上搪了一下,瞬時把他的厚刃挑到一旁去。
聞戡都驚詫之餘,屋頂驟然塌了一方,從天而降地落下了位嶽小將軍。
肅王隔著聞戡都朝他使了個眼色,嶽無衣便反手一轉,根本沒搭理聞戡都,捏著匕首衝出去解圍。聞戡都幾乎下意識地吞嚥了一下,他回神,攥緊發抖的拳頭,正要繼續揮起刀刃相逼——肅王卻玩夠了似的輕輕一笑,迅猛的一拳敲在他不受甲衣遮蔽的腋下,當即疼得他手臂軟麻,下意識的一縮——只眨眼間,肅王便從聞戡都的桎梏底下鑽了出來,摺扇一擊敲在他手腕處,只聽“咔噠”一聲,刀柄霎時離手,被肅王反手握住,毫無喘息的架上了聞戡都的脖頸。
肅王仍舊笑得端方有禮,“聞副都統應知,近日邊境必有動盪,聽我一句勸,若是不想遺臭萬年,就此收手吧。”
轟轟烈烈的一場暴動,半個時辰不到便告吹敲磬。
聞戡都一束手就擒,玄甲營瞬時垮了半數。除卻原本就猶猶豫豫不敢造次的,剩下負隅頑抗的蠢貨都被嶽小將軍打包帶走,挨個腦袋逼問是否願意知錯就改,碰上頑固之徒,再一臉惋惜的把不知死活的盡數斬殺不留活口。
被嶽小將軍遠遠甩在後頭的留守金吾衛和守城官兵直等尉遲將軍善後造冊方才姍姍來遲,一行人看著四處狼藉全傻了眼,戰戰兢兢地跪在雨裡提頭請罪。
同聞戡都狹路相逢之際,肅王便估算著時辰可能來不及,把原本穩妥之計隨手拋諸了大半。他本就打算讓他們來遲一步,把金吾衛和聞戡都的衝突激到最大,再讓留守城中的金吾衛做個見證,認定他肅王沒擅自動兵云云。
付杭卻毫不知情地數落著金吾衛這一幫飯桶。可生氣歸生氣,他這會兒肩背上有傷,兩眼一翻,連罵人都懶得使勁。
嶽小將軍冒著小雨,把在草棚裡看死人的老郎中拎過來幫他處理傷勢,轉頭又在渾身鐐銬兩眼失神的聞副都統手腕上瞥了一下,看著他錯位紅腫的腕骨,心裡忍不住一哆嗦——跟這個相比,肅王殿下平時對他們簡直溫柔得堪比撓癢癢。
老郎中雖膽小怕事,但手腳還算利落。付杭慘白的臉色和緩了些,便立馬同肅王商議起聞戡都如何處置為妥。
溫如珂主張聞副都統多年罪證並不完整,還需徹查之後再行定奪。付杭卻有些激進,“截殺肅王殿下和金吾衛,他必是死罪一條,那些過往的罪證又有甚麼大不了的?”
溫如珂心裡冷嘲,臉上卻還得給這傷號幾分面子,“那些過往的罪證裡藏著不知多少不見天日的真相,副統領這話可說不得。”
付杭被他噎了一下,後知後覺的窘迫,摸了摸鼻子,猶豫地應了一聲,又道,“……可造反一事總要先有個說法,我得給皇上一個交代……”
肅王殿下難得心疼自己被聞戡都一刀劈出刻痕的扇骨,他捏著扇子瞧來瞧去,聽見付杭所言,搭話道,“聞戡都帶五百人馬造反這事兒本身就不正常,他本意並非坐實罪名,而是計劃著想要激怒我,一旦我從鄢將軍那兒調了兵,他才有機會反咬我一口,藉此開脫。可他沒料到我會直接把通敵謀逆這事兒擺在檯面上來說,謀劃不得,方才動了殺人的念頭。如今尚且不知他和奴兒司那邊究竟商榷了什麼,奴兒司的情況又確是聞戡都最為清明,這人……不能說帶走就帶走。”
經此一場暴動,付杭對肅王的話不由自主的多信了幾分,他沉默良久,追問了一句,“那殿下以為,該如何處置為好?”
這話丟給諸允爅其實有些不妥,但付杭對排兵佈陣只通了半竅,他不敢由著這位稍有任性的副都統胡來,只能裝作異常為難地建議道,“方才尉遲說過,奴兒司有異,聞戡都這麼多年坐鎮邊境對於那邊多少有些威懾,而且——”
肅王話說一半,忽聞礦山的方向轟然聲起。屋內屋外皆是一怔,肅王抬眼望向嶽無衣,少年郎當即會意出門,卻被一位遠眺著山腳情形的小斥候撲了個滿懷,雙雙跌倒在地。
小斥候滿眼惶恐地指著屋外,大抵是頭一次親眼見著那般瞬時潰塌的場景。
“殿下……諸位將軍大人……礦山那邊——又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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