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先前,她還會懷疑他只是不甘或執唸作祟,可得知他居然在那樣難堪的分手後默默照顧她的奶奶,她什麼疑心都沒了。
她不敢想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陪在奶奶身邊,那些時候,他都在想什麼呢?她細想只覺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為她做到這個份上。
“睡會兒?”沈錫舟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奶奶出來你還要照顧她。”
莊殊絕點點頭,睡是睡不著,至少閉目養神一會。
她意識漸漸飄遠,回憶起許許多多從前和奶奶在一塊的時光,眼眶漸漸濕潤,在眼淚掉下去之前,有一隻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光,然後他把她攬得更緊了些。
“好。”她轉了下脖子,輕聲說。
沒頭沒尾的一句,但沈錫舟聽懂了。
她是指,奶奶平安無事的話,他們把她接到他們的家裡去,讓她頤養天年。
她答應了。
沈錫舟又親了親她的頭發。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的等候,手術室的門被醫生從內開啟:“莊瓊英家屬。”
莊殊絕從椅子上站起身,惴惴不安地看著醫生。
“手術很成功。”醫生摘下口罩,“但是還沒脫離危險期,你們家屬還是要做好準備的,她多久醒、能不能醒,都不好說。”
奶奶是兩天後醒來的,莊殊絕衣不解帶守了她兩天兩夜,累了就囫圇趴在床邊眯一會。
睡也睡不安穩。
總是夢到了不好的事情,每次醒來都大喘氣,看到奶奶規律平穩的心電圖,她才能慢慢平複。
節目錄制時間快到,就在她不得不離開申城、前往帝都,和奶奶道別的最後時刻,彷彿有心靈感應般,奶奶慢慢睜開了眼睛。
莊殊絕整個人都僵住,她不敢說話,不敢動,生怕是夢,她一動就會醒。
她甚至不敢太高興。
沈錫舟立刻出去喊醫生。
留祖孫倆在病床前一躺一站,相顧兩無言。
沈錫舟和莊殊絕說過,要她做好心理準備,奶奶可能認不出她了,她的老年痴呆已經有些嚴重,誰也不認識,連日常照顧她的護工也記不得。
她只記得莊殊絕,可在她的記憶裡,她的孫女還在上小學。
奶奶半眯著眼皮,露著一半渾濁而無神的眼珠子,微微震了震,艱難聚焦,在眼前的人的臉上看了又看。
莊殊絕手裡那隻蒼老幹瘦的手微微動了動,她小心翼翼握緊,湊近了臉,想讓奶奶看得更清楚些。
還沒說話,眼淚先瘋狂掉下來,打在奶奶的手背上。
“奶奶。”
然後,她清醒透過氧氣罩,看到奶奶的嘴唇動了動。
氧氣罩內白霧彌散,奶奶的口型更是小幅到只是蠕動。
可莊殊絕確認。
那個口型是,“殊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