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錫舟低頭看到她的拳頭攥得很緊,他費了一點力才掰開,指甲已經在她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形的紅色痕跡。
他把手指插.入她指縫中,十指相扣。
他看似四平八穩,充當著安慰人的角色,實際上內心也無比焦灼。
他知道,她沒有想通,也不可能想通。
如果奶奶有個三長兩短,她不可能原諒她自己,怕是她這輩子都沒法好過了。
稍作休息,莊殊絕又一次踱到手術室門前,透過那方小小的玻璃窗張望,依然只能看到一輛金屬器械推車,和偶爾掠過的人影,腳步匆匆。
她呆呆地看著,直到背後沈錫舟打電話的聲音暫時打斷她的神思。
沈錫舟給盛悉風打的電話。
盛悉風和江開經歷結婚離婚,複婚在即,複婚前,盛拓和沈常沛要求她住在家裡。
睡得正香被兄長的電話吵醒,一看時間,淩晨4點17分,她大怒,還以為是惡作劇:“沈錫舟你有毛病啊!?”
吵歸吵鬧歸鬧,關鍵時刻,盛悉風還是能派上用上的。
二十分鐘後,她風風火火抵達手術室門口,除了帶來吃的喝的和充電寶,還有一條綴著金鈴鐺的紅繩。
自那晚的人魚出逃,已是八載光陰,奶奶送的金鈴鐺,又回到莊殊絕手上。
沈錫舟替她仔細扣好龍蝦扣,低垂的眉眼聚精會神。
他不是迷信的人,但他現在願意抱著十二萬分的虔誠去相信,這條紅繩真的會給人帶來平安和幸運。
像那年在安民村的河裡把他拽住一樣,也拽住莊殊絕餘生的安穩吧。
讓她還有機會盡孝,不要讓她抱憾終身。
莊殊絕有些不敢置信地抬手細細打量,確認這就是她曾經送出的那一條。
她抬頭看他,嘴角勉力牽了牽:“你沒扔。”
“沒。”沈錫舟摸摸她的後腦勺,“物歸原主。”
“謝謝你。”
金鈴鐺的到來,像給了莊殊絕一根主心骨,她抵在唇邊親了親。
既是失而複得的寶貝,更是她被允許去相信奇跡的憑據。
盛悉風也留下來陪著等,她不知道他們二人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莊殊絕的身世真相。
但莊殊絕曾經的拉黑刪除,和前一次在爾度之夜的冷漠,都沒有影響她對她的態度,她依然像當年一樣喜歡她。
三個人靠坐在一起,窗外的天色像被稀釋的墨水,泛起越來越亮微光。路燈還亮著,被襯得越來越黯淡,最終悄無聲息地熄滅。
“手術中”的紅燈依然亮著,卻在這新生的天光裡,顯得不那麼刺目了,就連消毒水味裡,彷彿也混進一絲晨露的清新。
整座城市開始蘇醒,遠處傳來熙熙攘攘的車馬人流的聲音,間或還有早班公交的報站聲。
莊殊絕走了請假流程,兩天後有網綜節目錄制,她暫時只能先請兩天,又把嘟嘟託付給季一雯。
做完這些,她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再回來,她在沈錫舟身邊坐下,把頭靠在他的肩頭,自然到她自己根本沒注意到這一舉動。
直到她感覺到他的唇輕輕碰了碰她發頂,她才意識到,她輕易、主動地跨越了界限。
因為她確定他的心意了。